銀丹草(3 / 3)

青梅走過來將一件外袍披在她的肩上,笑著說:“山上可不比咱們自己家,小姐還是多穿件衣裳吧。”

李新荷擺擺手示意無妨。

“還是早點兒歇著吧,”青梅往火盆裏添了炭火,一邊揉著自己的胳膊一邊歎氣,“趕了一天的路,還沒喘口氣就去爬山,又挖了這一大筐破草葉子,小姐你真不累麼?”

李新荷抬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這可是好東西呢,你過來聞聞看。”

“一屋子都是這個味道,”青梅失笑,“哪裏還用湊到近處去聞。這個味道聞起來好像在哪裏吃過似的。”

“這叫銀丹草。”李新荷眼中映出案台上熒熒跳動的燭火,清澈的眼波中漾起淡淡的暖意,“可以做香料。頤香齋的芸豆卷裏就放了這種東西。”

“怪不得。”青梅點了點頭。

“還能入藥呢,”李新荷笑著說:“醫書上說它‘輕揚升浮、芳香通竅,功善疏散上焦風熱,清頭目、利咽喉’。”

青梅不解,“大晚上的,洗它作甚?”

“銀丹草的炮製是有講究的,”李新荷拿過一旁的水盆,浸濕手指小心地將指尖的水珠彈灑在草莖上,“醫書上說,采回銀丹草之後,要除去殘根,先將葉片抖下另放。然後以清水噴灑草莖,潤透後切段,曬幹,再與葉和勻。這一晚上還得灑幾次水,必須得浸透了,明日才能拿出去曬呢。”

“難怪急巴巴地攆著我和小岫摘那個葉片子,”青梅笑道:“我開始還以為你隻要那個葉片子。後來見你打了井水又來洗刷這些草杆子,又想著難不成葉子不要,隻要草杆子?原來是兩樣都要啊。”

李新荷不禁莞爾,“葉片和草杆子都是好東西,怎能不要。多虧那個山窪潮濕又背風,否則還沒到采摘的時節,這東西可長不了這麼好。”

青梅不懂這些東西,聽她講的有趣,忍不住問道:“這東西采摘也有講究?”

“那是自然,”李新荷笑道:“這東西一年可以收兩次,小暑之前,葉片茂盛,花還未開放時;第二次是在秋分至寒露間,花朵盛開,葉未凋落時。藥用以第二次采收的為最好。不過,咱們不是用來製藥,時節上倒也不必過於講究。”

青梅聽的稀奇,“難道這東西能做酒?”

李新荷望著禪院素白的窗紙,托著腮輕聲說道:“我在五岩山的時候,我師父曾經以銀丹草的汁液和著米酒、黃酒飲用。不過……”

青梅見她微微皺眉,像是想到了什麼為難之事,忍不住問道:“怎麼?”

“我師父當時也說,若是提煉出草液中的精華,配酒的話效果會更好。”李新荷目光飄忽,口中念念有詞,顯然神思已經完全轉到了如何提煉草液的問題上去了。

青梅正想催她早點兒休息,李新荷卻跳了起來,到桌旁拿過紙筆,刷刷刷地寫了起來。青梅湊過去看時,見那紙上一筆一筆寫的是:頂細絹籮兩個,粗絹籮兩個,大小乳缽四個,瓷罐四個,大小砂鍋四個,風爐兩個,新水桶兩個,細紗一丈,木炭二十斤。

青梅奇道:“寺中自有僧人做一日三餐的齋飯,你要這許多物事作甚?”

李新荷被她的話逗笑了,“我可不是要在菩薩眼皮底下開個小廚房,這些東西可是另有用處。”

“又是鍋又是炭的,”青梅也笑了起來,“我看著可不就是要開起廚房來?”

李新荷笑夠了,神色也變得正經了一些,“你不知道,要想從這銀丹草裏提取出精華來,非得用這些麻煩的物事不可,光靠咱們帶上山的那幾隻罐子可不行。”

當初在五岩山上,五岩先生曾經心血來潮想要從銀丹草中提煉出草油,後來終因瑣事纏身而不了了之。如今李新荷既然采到了這山中秘產的藥草,又有的是空閑時間來擺弄,正好可以放手試上一試。若是可以提煉出精純的草油,日後說不定可以調配出一味得天獨厚的香醇美酒來。

李新荷舉著草莖越想越高興,小臉在燭光下簡直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