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霄不禁莞爾,“看不出你這人倒爽快。”
“啊,那邊有個空桌,”李新荷指了指他身後,“顧少爺佳人有約,我就不耽誤兩位的時間啦。”
顧璟霄沒有理會她的打岔,自顧自地說道:“明日便是正月十六,不知你準備的如何?”
“什麼準備?”見這人竟然賴在了自己桌上不走,李新荷不由得有些頭疼。直到聽見這句話才反應過來,敢情這半天都隻是在兜圈子,顧大少就是等著說出這句話來呢。
顧璟霄皮笑肉不笑地斜了她一眼,“我早說過,我的弟弟別人誰也不準動手。不過,既然是他錯在先,我也不存心為難三少。我跟令兄提出要和三少賽一場酒,令兄已經同意了的。怎麼,你不會是要反悔吧?”
“賽……酒?!”李新荷懵了,“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顧璟霄淡淡瞥了她一眼,眼中並沒有特別的神色,但李新荷就是覺得他又生氣了,“看來令兄對三少……可謂是成竹在胸啊。”
李新荷回想起李明皓那天回來時醉醺醺的樣子,覺得十有**是他壓根就把這事兒給丟到腦後去了。
“他忙得很,”李新荷連忙替自己的長兄打圓場,“我這幾天還沒見著他呢。”
“哦?”顧璟霄不怎麼相信地挑了挑眉頭。
“那個……你們是怎麼商議的?”李新荷把眼看又要岔開的話題拉了回來,“到底怎麼個比法?”
顧璟霄鬆開了指尖一直擺弄著的酒杯,一字一頓地說道:“兌酒。”
李新荷微愣,“兌酒?”
有關兌酒的技術,據說最早源自周朝。
《周禮-春官-司尊》曾記載:“盎齊涗酌,凡酒修酌。”《禮記-郊特性》也曾記載:“盞酒涗於清。”“明水涗齊,貴新也。”
凡酒初成皆濁,以清者和而泲之,謂之涗。周朝時釀酒,渣與汁同飲,故曰齊,分五等,盎齊是第三等。盎齊用來祭祀,祭祀供品必須“修治之,以致其味。”因此不能混濁,必須加工,加水或淡酒過濾澄清。
初釀酒,烈而微苦,三投之後平和。
所謂兌,便是要求投者以舌為權衡也。
顧璟霄自顧自地斟滿了麵前的酒杯,緩緩說道:“我請了鬆竹齋的鬆竹二老做評判……”
李新荷一口酒險些噴出來,“誰?!”
“鬆竹齋的鬆竹二老。”顧璟霄頗有些惡趣味地加重了語氣,“他們會預備一些酒品,到時候會由他們出題,你我按題目勾兌便是。”
李新荷瞪著他,思緒卻沉浸在這兩個名字所帶來的震撼之中久久回不過神來。南郊鬆竹齋原名叫做墨翰書院,乃是淮陽城最有名的書院。十數年前,在任的知府大人托了京中舊識特意請來了兩位學問高深的教習先生。這兩位教習先生來到淮陽城之後,便在書齋周圍廣植翠竹鬆柏,因此被淮陽城的書生們尊稱為鬆竹二老,兩人的本名反倒被人忘記了。
鬆竹二老除了在書院之中研習學問,還有一個身份就是酒行評判。年年的賽酒會上不曾缺了這兩位嗜酒如命的老先生。三年前,胡先生曾經帶著李新荷拜訪過鬆竹齋,這兩位老先生談起各路名酒如數家珍,當時就把李新荷震得五體投地。不過,這兩個老家夥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看穿了她女子的身份,執意不肯收下女弟子,李新荷無奈之下隻得不遠千裏投奔了五岩先生。
正愣怔間,就見一根修長手指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李新荷下意識地向後一躲,就聽青梅和那位女子一起輕笑了起來。一抬眸,就見顧璟霄正看著她,眼中含著一絲戲謔的淺笑,“三公子這是想什麼呢?”
李新荷揉了揉自己的臉,暗想這顧大少能請得動鬆竹二老,說明他們之間交情匪淺。再聯想到當初他們不肯收留自己做弟子的理由……難不成這顧璟霄竟然是他們的弟子?!
顧璟霄像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不等她發問便搖了搖頭,“他們絕不會偏袒於我,你盡管放心便是。”
李新荷不覺有些悻悻,“誰說偏袒啦?”
顧璟霄抿嘴一笑,神情中頗有些誌得意滿,“既如此……你我明日再見吧。”
李新荷站起來像模像樣地客氣了一番。心裏想的卻是:既然能有機會再會會鬆竹二老,這場比賽縱然是輸了也劃算。不過,既然顧璟霄說了要比賽兌酒,那一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倒是應該提前預備起來才好。比如自己用熟了的工具,再比如自己製作的一些給基酒提香用的小玩意……
目送顧璟霄離開,李新荷心裏竟隱隱地期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