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裏卡裏?"中中說。
“好!卡裏卡裏!冰淇淋,還請你去吃一頓!”
“老夫子!"中中說。
“好,一套老夫子!"牧原緊盯著中中。"你這簡直是敲詐!你說吧!開出價錢來,你展叔叔照單全收!算我前輩子命裏欠你的!”
攝影集出了兩個月,反應才比較弱了。但是,微波卻始終蕩漾著。
這晚,潔-去了展家。和展翔夫婦討論了一下婚事的問題,已經是四月了,暑假轉眼將至,展牧原又急得不得了,恨不得馬上結婚,隨時隨地,都怕潔-被別人搶走。一直磨著父母,所以,展翔夫婦,已在禮貌上拜訪過潔-的養父何院長,又正式拜訪了秦非夫婦,大家商議著把婚期訂在六月底。
這晚,潔-去展家,一切又談得更具體了,新房就在展公館內,日子挑了,是翻著黃曆選的,雖然展翔夫婦都不迷信,這種"傳統"仍然不能免。訂在六月二十五日。屈指一算,隻有兩個月了。兩個月中要裝修新房,要擬請帖,要做衣服,要開出宴客名單,要買結婚戒指……就有那麼多該做的事,大家都有些緊張起來,緊張之外,當然也充滿了喜悅之情。
從展家出來,夜色很好,天上的月亮又圓又大,一切都是好兆頭。牧原有些興奮,握著潔-的手說:“別開車了,我們散步走回你家,好嗎?”
“好啊!"潔-笑著:“那麼,你預備再單獨走回來嗎?”
“不,你當然要送我回來!”
“你再送我回去?”
“是。”
“我們就這樣送來送去到天亮?”
“所以要結婚呀!"牧原說:“結婚的最大好處,是談戀愛比較方便一點。不要等電話,不要訂約會,不要送回家,還不要被小中中敲詐!"他咬牙切齒:“結完婚第一件事,把那小家夥抓來揍一頓!”
潔-又笑。最近,她是真愛笑。日子訂了,一切大局也定了!她相信自己麵前,有一段美好的人生在等待著了!另一個開始!另一段嶄新的人生!
他們手牽著手,就這樣在人行道上走著。夜已深,街上行人不多,車輛也不多。街燈很柔和的閃亮著,初夏的夜風是涼爽的,輕柔的。月是明亮的,如水的。紅磚的人行道上,兩人的腳步都幾乎是一致的。他們的手緊握著,都甜甜的陶醉在那種深深的愛意裏。
就在這個時候,街邊上,有個衣衫襤褸的老人,似乎跟著他們走了好一段路。起初,潔-根本沒注意,後來,她有點發現了,她不安的回頭望望,那老人頭頂是禿的,背脊彎著,穿了件髒兮兮的藍布衣服,在那兒低著頭,嘴中念念有詞……在樹蔭及牆角的陰影下,他的麵目完全看不清楚,但他那走路的樣子、身材和背影,不知怎的,卻有些麵熟,好象在什麼地方見過。
“別理他!"牧原說,他也注意到這老人了。"一個醉鬼而已。”
潔-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冷嗎?"牧原問。
“是,"潔-應著。"風突然變冷了。”
“披上我的外衣。"他要脫下自己的夾克。
“不不!"她慌忙說:“沒那麼冷。”
“是嗎?那麼,我把你摟緊一點。"他用胳膊摟住了她的腰,把她摟得緊緊的。
他們繼續向前走,就在這時候,那醉鬼顛躓了一下,腳底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了,他直往他們麵前撲過來。展牧原慌忙摟著潔-躲開,一股酒味混合著汗酸味和腐爛似的臭味就對他們撲鼻而來,潔-連退了好幾步。這舉動似乎刺激了那酒鬼,他居然對他們伸出手來,討起錢來了:“你們過得好,穿得好,也幫幫我這倒黴鬼吧!"他含含糊糊的說,嘴裏好象含著個雞蛋似的,口齒不清。"我隻要買瓶酒喝!我隻要……買瓶酒喝!”
牧原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鈔票,急急的摔給了他,拉著潔-就往前走去。鈔票被風吹到地下了,那酒鬼跌跌衝衝的去撿,嘴裏還在念念有詞。牧原有些懊惱的說:“奇怪!這種人怎麼不被送進流民收容所?居然允許他滿街亂跑,還跟人要錢!”潔-不說話,她的手忽然變得冰冰冷。
“你真的冷了!"牧原脫下自己的夾克,披在她肩上,這次,她沒拒絕。
他們向前繼續走去。潔-悄悄回顧,那家夥並沒有消失,仍然如影隨形般遙遙的跟著他們。潔-覺得那股寒意,開始從心底直竄到腦門,她不知不覺的往牧原懷中偎緊,要尋求保護似的。
“那醉鬼讓你害怕嗎?"牧原細心的問。"好,我們叫車回去吧!”
他招手叫了一輛出租車。
他們鑽進了車子,潔-上車前的一刹那,仍然回頭望了一眼,那醉鬼正靠在牆上,背不彎了,兩眼直直的蹬著她,裏麵幽幽的閃著光,如同鬼魅。她倒抽了一口冷氣,立即鑽進車子。恍惚中,有個遙遠的夢魘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