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醒來後,胡塗便告訴少年,自己將他帶離了家鄉,若是日後想要回家看看,也能自己回去。
少年想起自己爹娘還有臨屋的老李頭去世前都常告誡自己說的一句話:要是有機會能離開鎮子,一定要走,走得遠遠的,要死也得死在外邊,不能死在鎮子裏。
雖然不知道當時年少,現在也隻是少年的少年明不明白其中真意,卻也不妨礙他相信自己爹娘的話語,而且以後也是可以再回去,隻是現在真的會有些鄉愁。
尖嘴男子名叫姬靜,聽胡仙仙說是她四師兄,是後院最聰明的那個人。聽到自家師妹如此誇獎的姬靜卻像是被火燒屁股,立刻跳起來擺手否認,直說不敢不敢,比不得大師姐和貓夫子,她二人才是書院最最聰明人。聽得胡仙仙直翻白眼,卻也不再說他什麼。
待胡仙仙將少年交到姬靜手裏後,就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少年也開始隨著姬靜從入門蒙學開始讀書習字。
讀書閑暇時,少年有些想年才分別不久的劉分,想著劉分一路上給他講述的江湖,雖然少年聽不太懂,也能看出劉分眼裏藏不住的開心高興。
因為不懂的太多,所以想懂的才會更多。
……
明月山中,五仁書院,觀魚峰,觀海樓中。
“這次應姬靜卜算帶回的少年,我已確認過是此人不假。隻是此事畢竟涉及到元緒與另外一個不知名兒的下棋人,你們認為應當如何才好?”胡塗坐在首座,看著旁邊三人問道。
左手邊的女子姿容秀麗,此時穿著素色衣裙更顯素雅清淡,此人就是書院唯一的女夫子貓寧,書院重地的藏書樓便歸她管轄,她放下手中的書卷,道:“此事至此,天機已被元緒蒙蔽,但元緒多半也沒本事找過來,隻能吃個悶虧,讓姬靜盯著就好,翻不起什麼大浪的。”
“既然已確定這個少年是山長和書院的機緣所在,將他留下便是。”右手邊這人是個麵容普通儒雅的中年書生,也是書院夫子之一,平素負責教書授課事宜,是東神壽州享有盛名的君子,書院內外皆稱他無涯先生。
“他的名字當真是妙極了,山長作何打算?”最後出聲的是一位眉目如畫、身形高大的妙齡女子,隻不過渾身英氣迫人,讓人不易從她身上想起女子該有的婉約靈秀,反而更像是一位戰場上帶兵衝陣殺敵的女將軍,此女便是胡仙仙與姬靜提到過的書院大師姐胡蝶。
“姓名一事,我與他說過,待他自己做出決斷再看罷。”胡塗又想起在這場局裏大概是個跑腿角色的江湖刀客劉分,有些好笑:“隨我們回書院的另一人劉分,於我總是有緣,便讓他留在書院吧,若真的是有緣之人,時日久了當能看出來。”
書院此番出手截了元緒機緣,實在是少年本身對書院而言意義重大。身為書院山長的胡塗有一神通,有些像儒家聖人的言出法隨,卻比其更細致具體,相對的使用條件便更苛刻。
儒家聖人的言出法隨,若是念出一句“冽冽寒冬,去而複返。”說不定能讓已然入春的一州之地再次寒風凜冽漫天飛雪。而胡塗若是以神通同樣念出這句,便需要人相信確有其事才會生效,就像是當日胡塗無心之言說了一句手上有包子,隻有信以為真的少年才能切切實實的將與元緒那質地特異、因果糾纏的龜殼當成包子吃下,隨後事後足足昏睡了兩天,而儒家聖人的言出法隨卻無法做到,亦算是各有千秋。
少年之於胡塗,便像是蜜蜂之於山花,隻是胡塗這“胡說八道”的神通,越是難以實現的言語,便需要信者修為跟著水漲船高或是道心愈發通透。然而道心通透者往往更能能分辨真假,修為越高者又越是道心通透,這似乎是個死結,如同少年這般未曾修行,卻道心通透者,便讓胡塗和書院如獲至寶,以至於是不管不顧,不去計較是否為他人算計隻求將少年帶回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