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襖娘子湊過來,一口吳儂軟語:“客官,吃酒麼?”
於化龍說:“有什麼吃食?”
紅襖娘子說:“有茶泡飯,五十一碗,有藍橋風月,二十一碗。”
於化龍說:“兩碗飯,兩碗酒。”
紅襖娘子拋了個媚眼,去後廚準備飯食。
劉驍打量著這些酒客,以他的江湖經驗看不出什麼,於化龍就老辣多了,他說那邊靠窗坐著的幾個是倭人,這邊靠牆的是山東來的好漢,還有那邊戴皮帽子的是從更北的地方來的。
酒肆裏的氣氛有些古怪,酒客們都在低頭喝酒,沒人說話,隻有紅襖娘子風風火火的,她親自端出兩碗飯兩碗酒,往空桌上一放:“客官慢用。”
“這是藍橋風月?”劉驍皺眉道。
他在臨安喝過藍橋風月,酒水清澈噴香,這兩碗明明就是農家自釀的渾酒。
“就是藍橋風月。”紅襖娘子指著櫃台上麵的酒壇子說。
粗劣的壇子上貼了一張紅紙,歪歪扭扭寫了藍橋風月四個字。
“你這是侵犯商標權。”劉驍說。
“官爺,要法辦奴家麼?”紅襖娘子裝作驚恐的樣子,她湊的近,身上一股廉價脂粉香味很刺鼻。
其他桌子的客人都看過來,他們的麵目模糊,桌子腿上靠著兵器,陰冷的目光比刀鋒還銳利。
“店家,你這裏讓我想起一個叫新龍門客棧的地方。”劉驍說。
“在哪兒?”
“在西域,也有一個風騷的老板娘。”劉驍的腎上腺素在上升,他感覺到了危險臨近。
這滿屋的人,都不是善茬。
“西域啊,可是玉門關外?”紅襖娘子咯咯笑道:“勸酒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那個風騷娘子,叫什麼名字?”
“不對勁,咱們走。”於化龍低聲說。
劉驍起身就要走,可是靠近門口坐著的一個漢子抬腳將門踢上了,這意思是誰也別想走。
窗外的雨似乎下的更急了。
戴皮帽子的北方客人站了起來,緩緩摘下帽子,露出奇怪的發型,腦門上一撮頭發,後麵剃光,後腦兩側又各有一個辮子,這是典型的蒙古發型。
“都亮明身份吧,我是大蒙古國四王子駕下怯薛軍百戶阿裏戈。”
劉驍的手按在槍柄上。
靠牆的山東好漢也站了起來:“在下是山東淮南等路行省相公賬下千戶李榮。”
他桌旁一個黑臉漢子也站起來道:“大宋皇城司探事司幹辦徐默。”
靠窗的倭人也站了起來,漢話說的流暢:“我們是做生意的海商,不幹諸位的事。”
阿裏戈目光轉向劉驍:“這位官人,自報家門吧。”
劉驍覺得腳底有一股寒氣升起,酒肆裏的調調確實很像新龍門客棧,可是自己隻是一個貿然闖入的無辜者,不想卷入他們的恩怨。
阿裏戈是蒙古人,李榮是山東軍閥李璮的部下,名義上和蒙古人一夥,可是卻和大宋皇城司的坐在一起,皇城司不僅掌握宮禁安全,還是情報機關,這說明李璮在和大宋勾搭,反叛迫在眉睫,而這一幕又被蒙古人的探子撞破,一場廝殺在所難免。
於化龍說話了:“諸位好漢,我們是高麗海商,吃完飯就走,啥也沒看見,啥也沒聽見。”
阿裏戈說:“今天不管是誰,都走不出這扇門。”
紅襖娘子這會兒也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酒肆裏充斥著殺氣,幾乎所有人的手都慢慢伸向兵器。
忽然酒肆的門被人撞開,一個披著蓑衣戴著鬥笠的人夾著一股風雨走進來:“店家,上好的酒給灑家篩三大碗!”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劉驍樂了,這不是寬海和尚麼。
寬海也發現了劉驍,一屁股坐下來:“公子,別來無恙,這酒你咋不喝,口渴難耐,先借來喝。”
大和尚端起碗一飲而盡,拿袖子擦擦嘴,看看茶泡飯,嘀咕道:“如何沒有牛肉?”
劉驍說:“我正有事找你呢,咱們出去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