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幫她把蓋頭取下了,她為何仍然閉著眼。
實在奇怪。
話落,雲慕遙眉宇間不悅更濃。
賀蘭瑕起初還以為她不願意看到自己,所以才不願睜開眼睛。
可仔細一想又覺得怪異。
她的臉一直轉向喜床內側,不像是不想看到他,倒像是……不想被他看到什麼。
一個可怕的猜測浮上心頭,賀蘭瑕漆黑的瞳仁顫動,不敢置信道:“你,你看不見了?”
話音剛落,雲慕遙像是被刺到一般神色大變,快速抽出腰間的青竹,抵在了他的喉嚨。
這是她煉出的心劍——“問心”,看似是青竹的外形,但隨時可以幻化成一柄削鐵如泥的利劍。
即便不化成利劍,雲慕遙用青竹取賀蘭瑕這麼一個毫無修為之人的性命,也易如反掌。
賀蘭瑕甚至沒有看清,雲慕遙是如何出手的。等他回過神,她的心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咽喉,寒芒隨時都會割開他的喉嚨。
可賀蘭瑕卻仿佛看不到抵著命門的心劍,目光從始至終都落在雲慕遙的眉眼處。
少女有著精致如畫的眉眼,可此時卻闔上雙目,眉心緊鎖,周身充斥著濃烈的不甘和戾氣。
賀蘭瑕心中狠狠一揪,臉色霎時白了。
她真的看不見了。
今日之前,賀蘭瑕隻知她靈根碎裂,無法繼續修煉,卻不知道她的眼睛也受了傷。
原來,她的狀況竟已糟糕至此了麼。
在賀蘭瑕沉默的時間裏,雲慕遙仿佛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那種充滿了憐憫和遺憾的視線。
這樣的眼神,仿若帶著針刺紮進她心裏。
她就是瞎了又如何?也不需要一個廢物來憐憫她。
雲慕遙冷笑一聲,出言譏諷道:“怎麼,你一個廢人還嫌棄我是瞎子?”
賀蘭瑕否認:“沒有。”
是他高攀了她,好不容易心願成真,對她怎會有嫌棄?
“若覺得我配不上你,大可以現在就退婚。我即便是靈根碎了,眼睛瞎了,也不會糾纏你一個廢物。”她氣息不穩,出口的話句句刺耳,像是周身紮滿了刺的刺蝟。
賀蘭瑕定定望著她,心下五味陳雜。
半晌,他才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一句:“我沒有這麼想。”
雲慕遙收回青竹,冷聲道:“那就滾出去。”
“可是,今天是我們……”成親的日子。
賀蘭瑕還未說完的話,被雲慕遙不耐煩地打斷:“我讓你滾。”
她攥緊了手中的青竹,閉目“看”向他所在的方位,臉上寫滿了排斥和暴躁。
賀蘭瑕目光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聲,沉默地轉動輪椅離開了房間。
門開的一瞬間,寒風裹著雪灌進來,賀蘭瑕命小廝歸齊把門關上。
歸齊剛才就站在門外,將裏麵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此時不免為自家主子不平。
他正欲抱怨兩句,觸及賀蘭瑕眼中的不讚同,隻好暫且壓下喉間的話,推著賀蘭瑕離開。
喜房布置在賀蘭瑕的房間,現在他被雲慕遙趕了出來,便隻能去書房將就。
隆冬時節,進到這書房就跟進了冰窖似的。
歸齊冷得一個哆嗦,連忙調動身上靈氣遊走,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少爺,我去把炭盆拿過來。”說罷轉身就要走。
“回來。”賀蘭瑕叫住了他,“不準去。”
“可是少爺,她雖然廢了靈根,但好歹也有修為在身,不懼寒暑。您身子弱,又沒有半分靈氣護體,這麼冷的冬日可怎麼受得住?”
賀蘭瑕想起如今充滿戾氣和警惕的雲慕遙,眼神微暗,心下湧起酸澀。
沉吟片刻,他低低道:“別去打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