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幾內亞交通以天然公路占多,一行人從早上出發到很晚很晚才趕到預訂的酒店,好在羅利斯先一步派人包下酒店,考察隊的到來也沒驚撓到客人。
在他們的忙碌中,四月悄然而來。
四月,華國農曆還在二月下旬,南方已是春意濃濃,桃李始華,百木爆青,北方也逐漸感覺到了春的腳步,有些喬木也冒出點綠意。
四月,也是華國的清明月。
清明時節雨紛紛,當清明還沒來,雨便先一步來了,濕濕瀝瀝,濛濛如絮,飄飄停停。
當西方愚人節才過的第二天,華國燕京的古修世家厲家迎來了一位客人,厲家守門後輩在客人敲開門時便恭恭敬敬的請人入內。
才進第一進的大門,得報的厲老率著幾個子孫已連滾帶爬似的迎至,一個個“卟嗵”“卟嗵”跪落於石板麵上,額觸及地,口稱:“厲氏當代家主率不肖子孫請太叔祖金安!”
昨夜下了一場雨,才剛剛停歇,天空還飄著沒散的水氣,路麵濕濕窪窪的,厲家眾人直直的跪在濕濕的石板麵上,喊出一句說後人人連大氣也不敢出,更不用說抬頭偷眼觀瞧了。
他們跪下時,迎著客人進來的人也跪了下。
偌大的四合院內,僅客人站著,他一身道裝,發挽髻,別著一支竹簪,身著道袍,蹬一雙布鞋,負手於後,約三十上下,麵若清霜,端得是清風道骨。
他,正是厲家的當家厲老的祖父的爺爺的兄弟,名厲安。
按代分,以當代起往上一輩為父輩,再上輩為祖,再上輩稱老祖宗,再往上也一律稱太祖宗,厲家這位太叔祖即是高出了厲老五輩,厲老是第六輩子孫。
也因他的輩分太高,厲老一把年紀也需大禮伏拜。
厲安淡淡的看腳下伏地不起的眾人一眼,揮一揮袖子:“起吧。”
那一拂,無風無勢,一把將幾人全部給托了起來。
眾人恭敬的站直,激動的心咚、咚、咚的亂撞,身子也一顫一顫的抖,緊張的不敢冒大氣兒。
厲安看著一晚輩小心翼翼的樣子,微微皺眉,聲音還是輕輕的:“用不著緊張,我下山進京辦事,還空著些功夫,想順道與你們一起回老家去祭祖。”
“太叔祖,您往裏請。”厲老喜出望外,顫顫的彎腰。
厲安也沒應,慢悠悠的舉步而行,走了三四步,又頓一頓:“書白呢,怎不見?”
他呼息趨近於無,走路無聲,厲老等人心驚膽顫的跟在後麵,垂眉低眼的也不敢抬頭,猛的聽到他問話,驚得差點摔倒。
“回……回太……太叔祖,書白在……後院。”打了個踉蹌才站穩的人,結結巴巴的回話。
厲安的眉又皺了一下,再不多言,若閑雲信步而行,到了上屋也沒停,直奔後院,進院後又奔向東廂的南屋。
厲老等人跟在後麵,見他走向南屋,下意識的站住了腳,就那麼立地不動,站成一片木樁子。
厲安如微風拂過地麵,幾步至南屋外,也不管裏麵人在幹嗎,伸手一推將門推開。
門“咣吱”大開,濃濃的藥味瘋湧而出。
厲安往內一看,眉幾乎打成死結。
南屋並不是丹房,也不對,說不是它又是,丹爐一向隻有藥櫃、練丹工具等物,不會放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南屋這裏也有煉丹之工具,還多出一張床。
床擱在一邊,是現代的鋼絲彈簧床,上麵還睡著一女人,蓋著被子,隻露出脖子以上部位。
另一邊,一個人在藥櫃前站著揀藥,麵前堆著一堆包好的荷葉包。
當聽到門響,他扭目而望,大約因被打撓到了不太高興,臉繃得緊緊的。
厲安瞅一眼屋內的女人,臉上浮出不喜,當看到轉麵而望的人那表情,不喜之色更濃了,青年衣衫不整,袍子好似三五年沒換,髒兮兮的,頭發也亂糟糟的,比雞窩還亂,邋遢得不像樣子。
“太……太叔祖?”
看了好幾眼,厲書白才看清推開門的人,整個人如遭雷擊,當即傻了,手中才稱出的一包還沒包紮好的藥包“啪”的掉地。
厲家太叔祖年少之時已出世,好在並沒有與俗家完全斷絕來往,每隔百年會回祭祖,其山宗也每隔三十六年許與家人見一見。
厲書白也曾見過太叔祖幾麵,所以也認得,他呆了一呆反應過來了,嘭的伏地。
厲安負著手,這次可沒叫人起來,聲音陰沉沉的:“書白,丹房是何等珍貴之地,你竟容女人睡在裏麵,還是個螻蟻一樣的女人,你怎如此不自愛,太教我失望了。”
厲家諸輩數百人,他唯一中意的也是這位後輩,本身根骨尚可,又是丹師,勉強算得上是可造之材。
他嗓音一響,厲老幾個嚇得一顫,又卟嗵卟嗵的全撲在了石板麵上,一個個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們嚇壞了,被那句“太教我失望了”幾個字給嚇得肚膽欲裂,
厲書白驚愕的仰麵,眼神震驚,呆了數息,又嘭的一個頭磕於地:“太叔祖,她不是別人,是嬡嬡,厲嬡嬡,我們厲家人,求太叔祖救救媛媛,求太叔祖……”
他嘭嘭嘭的磕頭,一遍一遍的重複著。
嬡……嬡,誰?
立地不動的厲安,想了想,想不起他說的是那號人物,厲家後輩諸人他也隻記得當代家主和厲書白兩,其餘的從末入他眼,對於不入眼之流,哪怕是俗家親人也同樣不會在意,更不用說記於心了。
“她怎麼了?”想不起是哪號人,他隨之不管,若不是姓厲,他連問都會嫌浪費口水。
“太叔祖,”厲書白喉嚨一堵,聲音哽咽:“嬡嬡她被人廢了。”
厲安的臉色陰沉:“跟女人一樣哭哭啼啼作甚?你還是男人嗎?沒出息。修古界爭奪打殺本常事,暴死殘廢也不是怎麼不可能的,踏入此界前就該有此覺悟,沒擒龍的本事就別下大海,實力不如就不該去惹事。此不肖女惹了什麼事兒才糟人下如此重手?”
若說之前他略帶不喜,這一下已是語含怒火,若不是厲書白是厲家晚輩中最有成就的丹師,他會一腳蹦出去將人給踹個七零八落,以留著丟人現眼。
跪在外麵的厲老幾聲被怒氣一震,瑟縮成團,連吭都不吭半聲。
“……”厲書白嚇得滯住哽咽聲,硬生生的將酸楚咽回肚子裏,饒是再委屈也不敢流露半分,等聽到最後一句問其原因,哪還怕怠慢,慌忙回話:“回太叔祖,是這樣的……”
他不敢隱瞞,細訴前因後果,厲安立在屋簷下,一張臉再次有了表情,越來越臭,越來越陰。
燕京陰雨綿綿,西南的L市則連著二天皆是小雨,幾乎沒見停過,整個城市都籠罩在雨幕裏。
雨點敲擊著玉蘭花的葉麵,嘀嘀嗒嗒的十分響亮,也令人覺得雨越下越大。
白媽媽時不時望望窗外,時不時低頭折疊元寶,那是用冥幣折的燒給陰人用的元寶,她每年清明前都會折很多很多,燒給早逝的丈夫。
“雨這樣大,也不知明天會不會停。”她似自言自語的歎息。
白川坐在對麵,也幫著折金元寶,頭也沒抬:“媽,別擔心,雨總有停的時候,說不定等我們明天起來它就晴了,再說,我們上不了山,別人也同樣去不了,大家都是一樣的。”
“嗯,也是呢。”
白媽媽隨意的應了一聲,又過了一會兒似乎無意的問出一句:“小李好像有些日子沒來躥門,你們是不是在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