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呂·金字經)
如夢流洋道,誰肯走這遭。
此非是賢人天性高,亦心勞,祖任無處逃。
誰知覺?海裏奈何橋。
接著他們看到第二具屍體、第三具屍體……,並且越來越多,就像剛才的“海粽子”一樣多。鷗子剛才的話也沒有錯,這裏的水下真的有光,不知道這些光亮是從什麼地方發出的,但正是因為有這些光縈繞著水下的屍體,他們才能將活人一樣的死人連麵容毛發都看的清清楚楚。
“大少,你說見過活屍首,這死人不會也活了吧?!”鷗子問魯一棄這話時,嘴唇有些哆嗦。
魯一棄麵色平靜地搖了搖頭,說實話,他也不清楚是不是會變成活屍首,但他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安撫人心,要不然恐懼、驚嚇給人心理巨大的壓力會讓麵前的人發瘋。
其實要發瘋的不止鷗子一個,這一船的人包括魯一棄,都覺得自己心裏攪著難受,腦筋突跳得就像隨時會爆開。海裏那麼多的屍首,都大睜著眼睛,盯著自己,這隻要是個人,沒被一下子嚇死、嚇瘋已然是萬幸,至於心裏的難受、感覺上的些不適真的不值一提。
水中的死人倒確實沒有變成活屍,但是它們卻似乎有著活物才具備的靈性。當鐵頭船迎著它們駛去時,它們都很自然地從船頭漂開,這麼多的死人,鐵頭船竟然沒有碰到一個。
“有人唱歌,好怪的歌。”瞎子突然幽幽地說了一句,語氣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啊!哪裏!?在哪裏!?”鷗子是越害怕越想問個清楚。
瞎子沒再說話,隻是把手探出船舷指了指下麵。
鷗子的臉色發青了,他的目光轉向鯊口。鯊口此時正好站在船艙口,看到鷗子詢問的目光後重重點了下頭。顯然,船艙的擴音效果讓他也聽到了水下的歌聲。
船上沒有聲音了,連喘口大氣的聲響都沒有。極度的安靜讓其他人很快也都聽到了那怪異的歌聲。那是個誰都聽不懂的歌聲,怪異而驚心。聲音倒不難聽,隻是調子簡單了些,拖著顫巍巍的長音,幽幽渺渺地由遠及近,然後在飄滿死人的海麵上回旋飄蕩了幾個來回,再漸漸遠去,仿佛是地獄中的鬼魂的哼吟,又仿佛是深海魔宮中妖孽的歎息。那歌聲在海麵上回旋飄蕩時,激起了許多道細細的水線,縱橫交錯,撥挑輕跳。
歌聲遠去並終於消失,鐵頭船也終於闖過了遍布死人的怪異海麵。可是誰都沒能舒出一口氣。
魯一棄知道,自己離著凶穴更近了。因為從死人群裏闖過後,他們麵前是一個更為平靜明亮的洋麵。平靜的洋麵下都是沉船,各種各樣的沉船。這些沉船在海水中不明原因的光亮映照下,讓鐵頭船上的人們看得非常的清楚。
“船影子?”鷗子問。
“不是,就是沉船.”魯一棄很肯定地回答,此時倒不是為了平服鷗子緊張的心態,而是他感覺中那些的確是實實在在地沉船。
“可是,這些沉船怎麼都像剛沒水的?”步半寸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其實在這種地方,有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是很正常的。
“和剛才那些死人一樣,屍體可以如生不腐,船隻當然也可以像剛沒水一樣。”
老叉拉開一個火管拋入水中,這動作讓旁邊的人嚇一跳,心中都暗罵老叉唐突,害怕火管驚動了什麼不該驚動的。那火管很奇妙,噴射著耀眼的光芒,沉入水中竟然不熄,並慢慢往下落去,將水下深處照得更清楚。
魯一棄知道這種火管叫“冷焰吹”,可以在水中燃亮半盞茶的工夫,是幾百年前江南火令堂的秘製,火令堂當年一夜間在江湖上絕跡,此技法和配方也隨之失傳。老叉身邊竟然備有這樣的好東西,這隻可能是他在江南當排頭時,搜羅來的存世孤品,除非……,想到這裏魯一棄的眉頭微微聳了聳。
“這裏是茫茫洋麵,沒有可以落腳建寶構的實地兒,那寶貝會不會在這些沉船上?”鯊口佛陀般地咧著嘴。
鯊口的話給了魯一棄一點提示,目光漸漸收斂,超常的感覺隨著老叉再次扔入水中的一隻“冷焰吹”往海底深處而去。
“那裏,往那裏去。”魯一棄的聲音就像是在說夢話。
步半寸隨著魯一棄斷臂伸出的方向看去,什麼都沒有,隻有茫茫洋麵,隻要海麵子下散發出的光亮,隻要隱約可見的雜亂疊堆的沉船。但是沒有人問為什麼,鯊口再次拖著鷗子往艙底下去了,船在片刻後啟動起來,步半寸舵把一轉,鐵頭船往魯一棄所指的方向駛去。
“到了!”說完這句話,魯一棄像是從夢中驚醒了一般,彈身就朝船頭走。等他走到船頭時,老叉已經到了那裏,探頭往水下張望。
步半寸腳掌一拍甲板,船下水花反翻,鐵頭船立馬停止下來。
“你在往左前二十步的地方拋個亮點子。”魯一棄吩咐一聲。
老叉掏出“冷吹焰”,拉弦爆燃,拋入前方的水中。回臂時甩動的胳膊肘不小心撞在魯一棄的肩膀上,生疼生疼的,讓魯一棄不由地蹙起眉頭。
“那裏是條大船!”連站在船尾的步半寸都看清水下有什麼了,船頭的兩個人當然也都看清了。
除了他們,站在船舷邊的女人也看見了,她小聲嘀咕了一句:“怎麼是個西洋船?”
的確,那裏有艘三桅的波斯貨船,從造型和大小來看,建造這樣的船的年代不會超過三百年。魯家先祖藏的至寶怎麼會在這樣一條沉船上?
連女人都疑惑了,其他那些高手當然就更有想法。大家都看著魯一棄,包括剛從船艙中出來的鷗子和鯊口。
可魯一棄這是已經閉上了眼睛,他是在感覺?還是在思考?隻要魯一棄自己知道。
平靜的海麵上,靜立著的魯一棄腦海中卻在翻騰。從百變鬼礁開始,所有的線索、現象都在他的腦海裏彙聚、凝結、整理,一個駭人的真相在他腦海慢慢浮現出來。於是腦海翻騰得更加猛烈,因為他要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過來許久許久,鐵頭船已經在極小的波流中漂離了他們剛才停止的位置了,並且改變了方向。魯一棄也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著大家都關切地看著自己,便歉意地笑了笑。然後左手手指往海水下一指,用平靜地語氣說道:“那裏有寶貝,誰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