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甚爾口中的晉級賽正是炳對於未來直屬隊員的考核。這種比賽為無咒術的男子提供有效的上升途徑,既是培養下屬衷心的激勵,也是上級術士證明兩者雲泥之比、鞏固自身地位的手段,所以性格傲慢者往往做得會很過分。

正式隊員有幾位同直毘人外出在外,如今,留在家中,有資格代為考核的有三位,一位是將甚爾送進底下結界的扇,一位是一級術士長壽朗,另一位則是甚爾的雙胞胎哥哥甚一。

要是落在喜歡耀武揚威的扇手上,無論輸贏甚爾的處境都不會好過。

但甚一則不同,和居高臨下的扇不同,他是個質樸寡言的家夥,比起嘴上功夫更喜歡在實力上彰顯自己。由於術式和體術相關,他一直是訓練場的常客,甚至偶爾會誇讚一下隊員的訓練成果。盡管同其他人一樣,保留了禪院家比起血緣更看重術式的冷酷,但比起排擠,他的漠視已讓他稱得上一個選擇。

所以比賽當天,我隻要把扇支開就可以足夠了。

被直毘人“關心”之後,第二天下午,扇便怒氣衝衝找上門來。少年徑直越過向他問安的阿玲,隻不過冰冷的一眼就讓我的女仆戰戰兢兢閉上嘴巴:

“退下吧,我有事問問這位小姐。”

“跟大哥說不想換老師,你在想什麼?”

他那樣盯著我,就差把”不識好歹“四個字強行寫在我臉上了。

之前我不擅長麵對男子,一直恐懼於扇動粗的可能,從而處處退讓。但經過這麼一段時間,我也逐漸摸清了他的行為方式——

真的像母親所說的,扇是個被兄長陰影壓的喘不過氣,隻能用高傲掩飾虛弱、企圖獲得他人認可,不斷在我身上找補的可憐蟲。

真惡心。

真可憐。

簡直像是朝母親哭鬧不止的孩子一樣,叫人憎恨。

我已經忍受了一個父親,為什還要費心對待他?

隻要這樣思索,晦暗的心情便像蟄伏於黑暗的毒蛇,嘶嘶吐出信子。

而或許是因為有了直哉,對這種事平添了幾分耐心,當望向少年那抿緊的嘴唇、繃直的脊背時,我竟然也能無地露出微笑。主動遣退惶惶的阿玲,我以溫柔而悲傷的目光凝視著扇,頭一次沒有瑟縮與他人背後,而是主動伸出手掌貼上他的胸膛:

“我在想你的事。”

他明明比我高大、比我有力,但在我接近時,卻因為突如其來的觸碰而顫抖。仿佛難以啟齒的夢魘有了實體,他以熾熱的目光注視著我:

“你在說什麼?”

沒能第一時間拂去我的手掌,質問都顯得像是無力的虛張聲勢。

我微微垂下眼簾,像囚犯在審判長麵前,忠誠而無奈地傾吐罪孽:

“我其實一直沒什麼朋友,是給你送飯的時候才認識常夏的,然後也有了第一個朋友……上次你問我的問題,我想了很久,雖然我什麼都做不到,但我還是想你能獲得幸福。”

“不像什麼都不懂的我,常夏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她非常溫柔、性格也很體貼,所以有常夏陪伴你也是一樣吧?”

“請不要為這種事吵架,再多一點珍惜她吧。”

就算外表冷酷難以接近,但少年的血肉確是溫暖的。那顆心髒因話語動搖,它劇烈地跳動,仿佛隨時會衝破胸腔。

“所以我為什麼需要換老師?像我這樣資質平凡的人,偶爾能得到你的指點就足夠了。”

就在他手掌即將抓住我手腕的前一秒,我重新撤到一步遠的位置。

少年神色複雜地看著我,他微微凸起的喉結因吞咽的動作上下滑動。

……

之後,扇仍然會在訓練結束的時候過來接常夏,態度相較於之前有所改善。最近剛好到了我學習脅差防身的課程,扇作為可以使用咒力具現化武器的術士,偶爾會在快結束的時候冷冷插上一兩句話。

而我為了讓常夏平時過得更順心些,也會給他些麵子多問上幾句。

有這些事情作為鋪墊,在晉級賽當天支開扇其實並不是件難事。

“我聽直毘人大人說,最近有場術士間的比賽,我想帶直哉去學習下,可是我沒有聲音,對實戰經驗也不足。”

“但扇你對術式的理解一直很厲害。又是主考官之一……真是青年才俊,到時候能請你帶我一起去麼?”

既然扇那麼想被人注意,剛好可以讓他幫上我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