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就像我之前跟你提的,我的曲子已經彈得很流暢了。”
“明天晚上,跟我去琴房聽聽看吧。”
把憎恨的事情拋開,把糟糕的想法藏起,當我擁抱小狗時,溫暖的情緒便在心底流淌,可以帶著期待地迎接下一天。
甚爾應了我的請求。然後從初遇以來,那是我跟甚爾頭一次一起走在外麵。
不知是受我心情影響,還是本就如此,那夜的月光出奇的明亮。在它的照耀下,連蜿蜒的道路好似條山間流淌而下的玉帶,純白、靜謐又夢幻得不可思議。
這是罕為人知的小徑,少年正走在我前麵,他一手牽著我的手掌,另隻手則分開茂密的枝葉,帶我進行一場短暫的冒險。
我在今天白日,以“想要看看晚霞”為由,在窗邊多站了一會兒,然後最為最後一個離開琴房的人,特地留下了窗戶。於是甚爾信步走到高大的櫻花樹下,他夠上最近的那條枝幹,像隻矯健的山貓那樣調動全身肌肉,直接攀到了房屋的高度,通過窗戶打開了琴房的大門。
以殺傷力作為束縛的代價,我的結界可以在隔絕聲音、畫麵或電波等功能做到極致。有這樣的技巧作為依仗,我可以在深夜同他竊竊私語,或者敲響琴鍵。
如水的月色透過枝葉的縫隙灑入琴房,我的鋼琴在朦朧的光暈中等候,如同一隻安靜而馴服的巨獸。
甚爾環顧了一圈,詢問我:
“需要開燈麼?”
而我撫摸光滑、冰涼的琴鍵,像是撫摸一段凝固的回憶,它還沒有完全死去,隻要我演奏音符,它就開始流動。
“不需要燈。”
不需要老師一板一眼的糾正,也不需要溫暖明亮的太陽——那時候我在夜裏唱歌,我擁有清澈的嗓音,我的小狗擁有健康的身體,我們一起在無人知曉的夜裏做夢,去往任何地方,而當一曲結束後,我抬頭便能看到它的身影。
甚爾就在那裏。
少年抱住雙臂站在窗邊,夜風將窗簾吹起,掩去了他大半身體,隻餘下細碎額發下低垂的眉眼。隨即紗簾隨著風落下,如溫柔的浪潮輕拂礁石,他俊朗的身型便在那片柔白中時隱時現。他好像融化在那片美麗的月光中,又像是月亮讓我的夢有了實體。
靜默中,甚爾在背光中望我。
他沒有對我的琴聲做出評價,隻是沉聲說起了自己的事情。
“最近有軀俱留隊的晉級賽,隊員可以挑戰到場的術士,而得到認可的人可以獲得更好的待遇——賞錢、咒具、外出任務的機會都會隨之提升。”
“如果我贏了,你想出去走走麼?”
少年突然這麼問道。
……
我想要離開這裏麼?
盡管我覺得甚爾的話不過是為了讓我甘心幫助他的客套,那一刻我還是感到了些動搖。就在我下意識張口的時候,方才先知後覺地意識到——灰姑娘的十二點已經到來,鋼琴停下演奏,而我其實早就沒有聲音。
因為我是個虛弱多病的孩子,我是企圖逃走的背叛者……我殺死了我的小狗,所以那之後不會有人真心帶我離開。
或者說我是如此無可救藥,帶我逃也沒有意義了。
所以我應當再清醒些,明白就算如此親密地相處,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從他那裏獲得一點溫暖的手段:希望延續當時的美夢,徒勞地幻想著如果好好對待狗,學會施與,最後放它逃走,或許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這是我能再次做“人”的唯一機會,一定要克製,絕對不可以再把事情弄糟了。
於是我從影子裏取出紙板,笑著回答甚爾說:
“我不想出去。要是被發現的話,絕對會給你添麻煩的……”
“但我想看看甚爾獲得應有地位的樣子。我會全力支持你的,祝你武運隆昌!”
甚爾是個敏銳的人,意識到我並不想就問題多做回答,便發出聲不以為意的輕笑:“我會有的。隻是想起來跟你說一聲罷了。”將之前的詢問一筆帶過。
“雖然老是抱怨手太小了,但這不是彈得很好麼?”
我也個沒事人那樣,認真地開口“那你下次還願意來聽麼?”
“好。”
少年站在我半步遠的位置,在夜裏安靜地傾聽我的“歌聲”。
我覺得這樣就足夠了。我既渴望同他擁抱,但某些時刻又不得不保持些距離。
……
離開甚爾後,我開始認真思考兌現諾言的方法:
炳是禪院家術式部隊的別稱,由咒術界評定為一級及以上的術士組成,在其下隊伍管理上擁有絕對的指揮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