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到了我這個年紀的女孩,假使每天仍對洋娃娃愛不釋手,一定會得到“晚熟”“天真不懂事”甚至“孤僻”的批評。

但如今我抱著直哉,裝模作樣地輕拍他的後背,慢慢搖晃手臂,玩弄家家酒的小把戲,卻會被稱讚為“賢淑”、“負責又溫柔”——

“哎呀,很久之前就喜歡小孩子麼?真是位耐心、親切的小姐。你們一定會相處的很融洽。”

到底這兩個行為究竟有什麼本質區別呢?

還是說隻要把行為偽裝成對他人有利,擁有個合理的動機就能得到他人的讚賞麼?

繼體貼下人的大小姐、孝順母親的女人,虛偽的我如今又套上了慈愛的妻子人選這一層畫皮。

我沉默地注視著直哉的乳母阿玲、以及饒有興致打量著我的直毘人,一邊嘲笑著他們的自以為是,一邊又得努力調動去全身,好放鬆眉眼,露出記憶中母親應有的表情。

回想傍晚溫熱的風,回想如水般柔柔鋪開的橘紅霞光。

那時候母親還沒有被父親拋下,她纖細的指尖既不會掐住我的脖子,也不會擰上我的手臂。

在輕輕撩開我的額發後,她就會做出那樣的表情,說:

“該醒醒了,再睡下去晚上會睡不著的哦。”

我清楚地記得有關過往的回憶,以其為樣本時不時拿出取用。

由於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直毘人並不與我同住。今年剛成為特別一級術士的他得到了家主的地位,續弦的機會,以及接踵而來的繁忙義務。明天他便將出發處理一起突發的咒靈事件。

離開前,他帶著成為“家族貴客”的我接受其他幾位“候選人”的問候。

從直哉年幼的麵龐,以及阿玲隻言片語的介紹中,我不難拚湊出直毘人亡妻的形象——

一位如同傳聞中禍國傾城的妖妃玉藻前般,明豔動人的美女。

她應有白皙細膩的皮膚,飽滿誘人的身材,然後最漂亮當屬眼眸。那眼睛嫵媚上揚、瑩潤得像是上好的碧璽,又幽深得仿佛蘊整個夏日的一汪碧水。

拿我和這樣的美人相比,就像把魚目和明珠放在一起,將清水和美酒一同呈上。

藥膳導致的厭世將我折磨得身材纖弱,皮膚蒼白,黑發黑眼的我樣貌頂多算得上清秀可愛。

盡管過去常子總愛將我摟在懷裏,輕聲發出“白玉似的美人”“像從月亮上偷來的公主”之類意味不明的感歎,但我隻當那是被熱戀衝昏頭腦的人慣愛說的傻話,並未當真。

因血統而被選中的我寡淡而無趣,也難怪“成熟的男人們”對我毫無興趣。而這種糟糕的反應在直毘人的兩位親屬身上,表現得尤其嚴重。

一人是直毘人兄長的兒子甚一,另一人則是直毘人的弟弟扇,他們和我一般年紀又覺醒了優秀的術式,在家中的地位僅次於作為家主直毘人。

如果直哉未能覺醒術式,那麼他們在打敗直毘人後均有機會取而代之。

高大點的那個少年披著一頭張揚仿佛雄獅鬃毛的長發,懶洋洋地坐在房間正中。聽聞門開的聲響,他下意識地抬眼忘了過來,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又隨意地轉回了回去,慢慢用粗大的手指摩挲腰間的刀柄。

而他身側的矮一點的少年則規矩地束起頭發,他皮膚白皙樣貌也更為俊秀,站姿筆直嚴謹,麵色冷凝,渾身上下都透露著一種生人勿近的氣氛。

少年不過看了我一眼就死死擰起了眉頭。他飛快地別開眼睛,從鼻子裏擠出一聲冷哼,與此同時,垂於身側的手掌也攥了起來。

主動出聲緩解這凝重氣氛的是直毘人,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笑著同兩人介紹說:

“以後直哉由她負責教導,我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希望你們好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