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點 四(3 / 3)

雨點看向了白禦桐,但是卻沒有出聲,隻是很艱難的扶著樹幹站了起來,她的動作緩慢而笨拙。

白禦桐揪心,大聲呼喊:“小心點,別掉下去了!”

雨點顫巍巍地站在枝幹上,白禦桐看見她左邊的腰上有一抹濃重的紅色,紅色的液體順著白皙的大腿一直流到了腳背上。

是熊的抓痕!白禦桐目瞪口呆的眼神變得凶狠起來,他恨不得現在立刻跳下去割開黑熊的喉嚨,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麼做,因為他不是戰鬥民族,鐵定打不過熊。

白禦桐的呼喊似乎引起了黑熊的注意,它緩慢地扭頭看向他所在那棵樹的方向,然後露出了一副齜牙咧嘴的凶相。

白禦桐發現黑熊的一隻眼睛緊閉著,眼縫中滲透出鮮血,看起來是瞎透了。

它瞎了一隻眼睛!是雨點幹的嗎?

黑熊的喉嚨發出一陣陣短促的低吼,全身都承受著來自天空冰涼的雨水,被打濕的鬃毛粘連在一塊,活像海膽的尖刺,它唯一的右眼透著凶光,嘴角不斷滑落透明的液體,搞不清是雨水還是口水,它比人更像真正的亡命之徒。

白禦桐心裏盤算著如何引開這頭熊,呼叫光頭強吸引火力?不不不,這顯然行不通,他現在沒有手機,更沒有光頭強的電話號碼。

黑熊回過頭,又開始圍繞著雨點所在的樟樹打轉。

白禦桐朝著雨點的方向大喊:“雨點,等下我引開它,你趕緊爬下樹跑,跑得越遠越好,你聽清楚了麼?”

雨點無力的依靠在樹上,她的眼神迷離又夢幻,終於緩慢搖了搖頭,表示不願意。

白禦桐心裏咯噔一下,他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搖頭,也許她快要死了,她損失了太多的血,她奄奄一息,搖搖欲墜。

如果不快點救她,一切都來不及了。

這一刻他腦子裏閃過太多事,白禦桐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哪怕一分一秒,於是他趕緊行動了起來,他悄悄地滑下了樹,反手捏著那把黑色的雕花匕首,那動作有點像一個日本昭和時代的忍者。

白禦桐的雙目炯炯有神,心率直線上升,假如,隻是假如,他能夠在黑熊發現自己之前刺進它的另一隻眼睛,那麼這隻蠢熊就完全瞎了!然後它就什麼也看不見,雨點也能得救了。

完美的計劃!

這樣想著,白禦桐墊著腳尖朝著黑熊移動了過去。

黑熊注意不到身後的白禦桐,因為它的左眼瞎了,左邊現在是它視線的絕對盲區。

還有十四米,十三米,十兩米……

雨聲覆蓋了白禦桐腳下發出的聲響,他心裏小聲念叨著,“好極了,就是這樣,讓我再近一點,再近一點……”

雨點一隻手捂著傷口,一隻手扶著樹,蹲在枝幹上,看著離黑熊越來越近的白禦桐,她的視線漸漸模糊……

“奶奶!您這是怎麼了……”雨點撲到床邊雙腳跪地,一雙白皙稚嫩的手前伸,握著前麵宛如蛇皮一樣枯糙的手。

“雨點,奶奶應該是要死了……”床上傳來虛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破舊的鼓風機。

“怎麼會呢!奶奶,我不要您死,不要死好不好……”雨點哽咽著,淚水無聲的滑落,麻布床墊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黑點。

“不要擔心,奶奶隻是去另一個地方了,奶奶會在那邊等著雨點過來的,要好好活下去,如果活不到八十歲就去不了那個地方,不要讓奶奶在那邊找不到雨點好不好……”老人輕輕拍著雨點的手背,像一位市級領導慰問建築工地的農民工。

“奶奶,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雨點哭出聲來……

雨點眼底的水霧奔湧而出,順著臉頰滑落融入雨水中,這個土妞不知怎的哭得暴雨梨花,像極了一名文藝女青年。

別過來了,會死的……雨點想,但她沒有說出口,因為她也想活著啊……尤其是和這個剛見麵的陌生人?

我突然變得好奇怪啊!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白禦桐終於靠近了黑熊,他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它的脖頸,動作親昵得像是摟著花季少女的玉頸,好像下一刻就要接吻一樣。

但,沒有情侶接吻時凝重的喘息,隻有黑熊震天撼地的嘶吼,白禦桐騎上了黑熊的背,黑色匕首刺進了黑熊那隻唯一還閃亮著的右眼。

黑熊像鬥牛一樣抽動著龐大的身軀,泥水不斷從它的熊掌下飛濺而出,白禦桐被野蠻的黑熊甩到了樹下,打了幾個滾,身上布滿了肮髒的泥水。

他扶著旁邊的樹吃力地站了起來,身體搖搖欲墜,但心底卻像是柴火一樣燃燒了起來。

我居然真的成功了!

那是一種莫名的喜悅,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介乎抗日神劇裏遊擊隊手撕鬼子與動畫片裏超燃的BGM響起時小孩子的手舞足蹈。

白禦桐看著那頭低吼掙紮的熊,心生憐憫,等我有錢了,一定給你配一條導盲犬!

可能是因為下雨的緣故,他沒注意到自己眼角處湧出了一股冰藍色的液體。

正當白禦桐準備轉身抬頭看向樹上瑟瑟發抖的雨點時,突然感覺身上一沉,就撲倒在了泥水裏。

他抹去眼睛周圍的泥水,雙肘支撐在地上,然後回頭看向了壓在自己背上的雨點,這姑娘剛剛從樹上掉了下來,正好壓在了他的背上。

他不由得緊張起來,雨點此時雙眼禁閉,睫毛微微顫動,蒼白的唇瓣上下蠕動著,但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白禦桐從雨點身下爬了出來,然後觀察了一下雨點腰部的傷口,血液從深紅色的抓痕中滲出,他把手放到雨點的手腕上,那裏有一條動脈。

不失他所望,血管還在緩緩的跳動著,但情況依然不容樂觀,雨點的手很冰涼,這是失血過多的表現。

白禦桐脫掉衣服,套在了雨點身上,然後把雨點扶著坐了起來,蹲在她雙腿間,將雨點背了起來,最後朝著山下狂奔。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白禦桐老淚縱橫,他想起來他小學時候媽一樣的班主任。

因為白禦桐的爸媽每天都忙著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做出貢獻,所以很陪他……所以白禦桐一度懷疑自己是爹媽買中華牙膏時附送的贈品。

作為一名資深的留守兒童,白禦桐很早就學會了串門討飯吃,這一點連他自己都覺得他以前和街邊要飯的乞丐當過同事,因為他驚奇的發現了自己在要飯這方麵的天賦非常高。

而他也因為討飯吃認識了青梅竹馬的王彩霞,也認識了他小學時的班主任李欣然,李欣然同誌對白禦桐同學那是相當的好,就像他的親媽。

白禦桐同學知道李欣然同誌有一個獨自在家的女兒,和他一樣是個留守兒童。他老是覺得李欣然同誌對自己的女兒不夠義氣,就跟自己的爸媽一樣。

不過知道這個消息後,白禦桐的心裏沒有一點責備,而是突如其來的竊喜,他認為自己應該是李欣然麵前的大紅人,而她的女兒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

但是他錯了,錯得太離譜了。

那是五年級的一個春暖花開的學期,李欣然毫無征兆的走了,頂替她位置的是一個愛塗指甲油的新班主任,白禦桐守著食堂的“飼料”精神恍惚了一個月。

你說好端端的,“媽媽”怎麼會離開自己的孩子呢?

直到很久以後他才打聽到李欣然被分配到她女兒的那個學校當老師了。

白禦桐就這麼被撇下了,像是一條被踹開的狗。想必李老師是通過什麼可靠的關係跳槽到了其他學校吧?

那段時間白禦桐做了個夢,夢到李欣然被一個陌生的女孩牽走了,而他隻是在旁邊抱著餐盒看著,嘴裏反複念叨著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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