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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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向荀貞表達對劉備的感激之情、並在縣中頌揚劉備仁厚美德的是個外地的士子。
這個士子有個朋友在本郡,前些時病故了,他得訊後便即驅車離家,趕來本郡赴其喪,不意道有積雪,坐車沒打住滑,衝到了路下,撞到了樹上,車因之毀壞,不能前行。
劉備、魏暢正好路經此地,看到了這一幕,劉備乃停車遣人問之,獲知他是遠路迢迢特來奔赴友喪的,不禁讚歎道:“大雪封路、野多盜賊,君不顧道遠路險,冒雪馳騁三百裏奔赴友喪,此義也,不適合在路上久停,君車受毀,可乘我車。”遂將自乘之車給他乘坐。
這個士子推辭不得,就問待赴過友喪後怎麼把車還給劉備。劉備讓他還給邯鄲縣的中尉府即可。於是,這個士子在赴過友喪後就來到了邯鄲。
他給荀貞此事時,戲誌才、荀攸、邯鄲榮、宣康、李博等俱在場,待他把車留下,辭別之後,宣康嘖嘖稱讚,道:“功曹把車讓給此人乘坐,自卻迎沐寒雪乘馬行縣,真仁義之人也!”
荀貞笑著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
坐在堂中尚覺冰冷,更別騎馬行於鄉野雪中了,劉備為了博取名聲還真能下苦本。
荀貞儼然從他身上看到了當年在西鄉時的自己。
劉備不但能下苦本,而且也有心機。要知道,依照漢家製度,官吏和平民所乘之車是不同的,首先,車蓋的大、顏色不同,二百石以下官吏所乘之車是白蓋,平民所乘之車或無蓋或是青蓋,其次,二百石以下官吏所乘之車的車蓋的蓋杠上有衣飾,平民所乘之車沒有,再次,吏員所乘之車的蓋杠是赤色的,平民是青色的,再再次,吏員所乘之車的駕轅之馬比平民乘車的轅馬多,二百石以下可以二馬駕轅,平民除了士子外隻能一馬駕轅,此外,商人不能乘坐馬車,隻能乘牛車,當然,此項規定早已形同虛設,有錢有勢、乘坐馬車的商人多了去了。
這個被劉備借車的是個士子,可以乘二馬駕轅之車,這個不用多提,但是車蓋、蓋杠的顏色和蓋杠上有無衣飾這幾條卻能使人明顯地分辨出劉備借給他的車與他的身份不相配。
既然不相配,他那個故去的友人的親友、鄉黨就肯定會問他這車是從哪裏來的,此其一;其二,他一路行來,要過很多鄉亭,鄉亭負責治安的亭長也很可能會問他這車是從哪兒來的;其三,劉備、魏暢離邯鄲、去行縣的那,荀貞親帶人相送,聲勢不,縣人多知,大多認得劉備的乘車,忽見一個陌生的外地士子乘著他的車回來,少不了也會問上一二。
有此三條,劉備做的這件好事用不了幾就能傳遍郡中了。
荀攸笑對荀貞道:“貞之,功曹做的這件事倒是與吾縣劉公子相昔年所做之事如出一轍也。”
宣康、李博、戲誌才等人聞言,俱皆恍然,宣康道:“我這事兒怎麼覺得好像似曾耳聞呢!要非荀君提及,我險些沒想起來昔年劉子相也做過此種仁義事。”
劉子相,即是劉翊,潁陰的漢家宗室劉氏族人,輕財重義,名聞州郡,曾任過潁川郡功曹,荀貞、荀攸均與他相識。
早年間的一個冬,劉翊在汝南的路上碰到一個陳國士子遠赴師喪,遇寒冰車毀,頓滯道路,問得他是要做什麼去的,劉翊遂對他道:“君慎終赴義,行宜速達。”即下車,把車借給了他,自策馬而去。這與劉備借車給那個士子的行跡一模一樣,不同的是,那個陳國的士子問劉翊的姓名,但劉翊沒有告訴他,做好事不留名,最終是那個陳國的士子猜出或許是劉翊,後來去到潁陰,還車給他,然而劉翊卻閉門辭行,不與相見。
較之劉翊的不告姓名,劉備卻近乎是“大張旗鼓”了。
邯鄲榮不知劉翊的故事,聽荀攸給他了一遍,撫案歎道:“前有劉公子相,今有劉君功曹,可知下義士所行之事,大多相類。”這卻是在誇讚劉備和劉翊這兩個漢家宗室均是義士了。
邯鄲榮和劉備此前在該怎麼處置那數千作亂的流民上起過一點爭執,對劉備請求荀貞免去流民中被脅從者之罪過的“寬仁”,邯鄲榮很不以為然,但對劉備借車的這樁義舉卻不能不感歎服氣。
“玄德當然是義士。他借車給了別人,自卻隻能乘馬,寒雪重,我豈能讓賢功曹迎風衝雪?來人,取府中車駕,用楊家的那匹胭脂紅馬駕轅,速速出縣,追上玄德,給他坐乘。”荀貞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