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亦辰把著方向盤的手毫不受影響,也沒有分給他一點視線。“我知道,你當時看我的眼神,太赤裸裸了。”
男人本不在意的揚眉一笑,拋掉所有做出決定之後,既然無法回頭,就不要再去想了。
他隻覺得自己越來越輕鬆,身體都快要飛起來了一樣。也許說不定,他可以飛到天上,看一看這個繁華的光怪陸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模樣。
那些掩藏在城市角落的黑暗,到底是什麼景色。欲望纏身的人們,在房子的拐角,到底是什麼嘴臉。
去看一看……也許喝醉了,就可以看見了吧。“我如果有你這麼厲害,”他笑的自然,俊朗的眉目不被陰霾覆蓋,幹淨的純粹。
“有你這麼厲害,能不動聲色,能做這麼多事的話,也許我那天就能不動聲色,說不定,也不會現在坐在你副駕駛位上。”
男人的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不再低沉,一切都表現得像是這個年紀男生應有的神情。
所有的陰暗被藏在了身體最深的地方,在腳趾頭的指甲蓋裏,在頭頂的發旋裏,在衣領上。
他像是豁出所有一樣,重新戴上王冠,肆無忌憚揮霍夜晚。韓亦辰沒有側頭,也沒有用餘光去看。
他感受的到男生身上的放縱,那是絕望之後,無法解決的破罐子破摔一般的決然。他曾經,好像也這樣過。
夜色裏,他的眼中帶著壓製的回憶。他找上這個人,然後帶來了什麼。突然,他不能再像第一次找到他的時候,那樣堅決肯定了。
夜色還很深。“你知道嗎?我最初,應該比你還要絕望,還要懷疑世界。”韓亦辰在寂靜裏,緩慢開口。
“你起碼一切還在,自己選擇了拋棄。我被動的失去了所有,一開始,無法接受的絕望讓我著實混沌了很久很久。那個時候支撐我唯一的信念,就是報仇。”
他沒有說太多的話,情緒也沒有什麼變化,語氣沒有起伏的淡然地敘說著。
不知道為什麼要去講述,也沒有去注意聽的那個人是不是在意,是什麼表情。
他知道他在聽,所以說得淡然。在這一刻,他突然很羨慕這個男人,就算帶著懷疑,就算對這個世界絕望,還是可以過得好一點。
男人舒展著上身,頭歪歪斜斜的靠著,腿蜷起來。看著前方越來越近,又被拋到身後的景色,眼中清澈的混沌著。
車子呼嘯著駛過,韓亦辰心中,並沒有表麵上那麼平靜。若是不去壓製,回憶如潮水,而複雜的感情,也洶湧難當。
他已經不是頭一次,不知對錯了。強行帶著十一回來的時候,帶著鄭佳回來的時候,小的時候,父母帶著他回去的時候。
“到了。”韓亦辰麵無表情地下車,男人吹了聲口哨笑著說:“你這房子,看起來不錯。”
“動作快點。”他長胳膊長腿的邁開步子就往裏走,男人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不斷傳來嘖嘖感歎的聲音。
“到底是要和殷家抗衡的人,不過,憑著這些,你就能打倒殷昌江嗎?”男人毫不留情的霸占沙發,問得犀利。
韓亦辰從酒櫃裏隨手拎了幾瓶酒,放在桌子上。“韜光養晦。我如果太早表露鋒芒讓殷昌江有所忌憚,很多事,就都不好做。”
男人拿過一瓶酒,像是沒有看到手邊的酒杯一樣,直接仰頭灌。液體順著下巴,滴答滴答的流淌過衣服,最後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大灘的水跡。
“你這是糟蹋。”韓亦辰淡淡開口,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拿在手上輕輕搖晃。
兩個人一人狼飲,一人慢條斯理的品。夜色很深,時間很慢,靜靜流淌。
午夜裏,濃黑的天空,月色隻有零星。零星的月光下,有什麼蟄伏著蓄勢待發。
***
鄭佳結束了電話,倚在床頭,眼神渺茫的看著玻璃窗外。燈紅酒綠,城市的夜色依然滾燙明亮,不輸白晝。
這個時候,阿辰仍然在喝酒嗎?如果他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情,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她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鄭佳的嘴角是解氣的弧度,殷十一給她的,她終是有一天要還回去的。
隻是,她要慢慢計劃,慢慢吞食。阿辰不會回來,夜晚就變得太過漫長。
鄭佳笑了笑,既然他不回來,就早點睡吧。他不是說了,醒了就能看到他嗎。那麼她早點睡,早點醒來,就能早點看見他了。
今天,他會愧疚吧,然後,她在他心裏的位子,就算畸形,起碼也會被鞏固。居然淪落到,要用這些方法去爭……
無論如何,隻要牢牢握住阿辰就好了。她將臉深深的埋在手心裏好一會兒,才抬起頭。
擰了擰脖子,她徑直去衛生間洗漱。收拾好之後,鄭佳穿著睡衣把自己裹進被子。
隻有這樣,才能感覺到一些安全感。鄭佳閉著眼睛,放空思緒,慢慢的,終於在溫暖的感覺中墜入夢田。
仍然是當年,是那所高中,是阿辰。他的臉上布滿愁雲和慘淡,他的目光是固執凶狠的。
“阿辰……”夢中的鄭佳,像是身處在虛無中,看得見卻摸不到,她隻能怯懦的呢喃著,伸出手,穿過了阿辰的臉。
巨大的恐慌感充斥著胸腔,鄭佳幾乎是哭著大喊。明知道是場夢,卻就是醒不過來,閉著眼睛的鄭佳,麵上滿是淚痕。
夜色漸漸的更加深重,月光零星,星光被雲朵完全掩蓋。世界仍然悄無聲息的運行著,命中注定該要來的,正醞釀著,即將登場。
“好戲就快開場了!”陳生推了推王亦,“快起來快起來!”王亦被推搡著醒來時,麵色黑得快滴出墨汁來。
“別鬧。”他撥開爪子,整個人又縮回床上。
陳生齜牙咧嘴的又撲上去,“醒醒啊!”
“啪!”王亦反手給了陳生一巴掌,翻過身繼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