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他，眼神也許也是這樣吧。一樣的深邃，一樣的孤獨，一樣的探究，一樣的……
心裏變得有些酸澀，他就仿佛在麵對著當年的自己，所有拒絕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那，我陪你吧。”他淡淡的改了口，神色之間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變化。
男人笑了，俊朗的眉眼裏是化不開的哀愁，笑容是自我的放逐。籠罩在夜色裏，混成一趟深沉的河流。
“好啊，你帶我去個一擲千金的地方，不醉不歸。”男子笑得露出牙齒，還沒有開始喝酒，卻已經醉了。
“你現在倒是不怕會給以後帶來不方便了。”韓亦辰唇角小幅度的勾起，嘲笑回去。
兩個人從這一刻，仿佛才真正成為了合作者。彼此知道對方的心事和底細，所求相同，合作才能長久。
似乎再沒有更親密的關係了，那些淡漠的氣息在遇到同類的時候，相互水乳交融的合為一體。兩人帶著莫名的親切感，交流中少了試探和戒備，多了些老友般的隨意。
反正都是因為殷家，毀了王國和信仰。男人打了個響指，語氣更加輕飄飄。“不怕，你會有辦法的。要不然，怎麼敢企圖……”他沒有說下去，笑得心照不宣。
韓亦辰眼中流過些什麼，在燈光下顯得幽暗不明。咖啡還冒著熱氣，在桌上自顧自的散發香味。
隻是麻煩一點罷了，外麵人多眼雜，難免不小心帶來什麼疏漏。他笑了笑，凸出的線條被夜色柔和的包裹著。“去我家吧。”這是最好的方法了。
他不辜負夜色，得到合作者滿意的笑容，也不辜負計劃，唯獨辜負了還在等他的鄭佳。
打個電話跟她說一聲吧，道個歉，哄哄她，明天再買她愛吃的蛋糕，好好的陪她一整天。
韓亦辰打定了主意，心中覺得歉疚，眼裏便帶上了些許的溫柔。“我可能今晚不能回來陪你了。”在鄭佳“喂”了一聲之後，電話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他心中突然不太好受，像是快要永恒的失去什麼。抹去莫名的感覺，他捏了捏自己的眉頭，聲音輕柔。
到底還是溫柔的傾吐，帶著歉疚和安撫。鄭佳捏著電話，指甲深入皮膚，身體裏迅速的滑過無邊無際的絕望。
還是……不回來了啊。起先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和直覺，通通被驗證了。果然最後是這樣的，在電話響起的時候，她就覺得，如果讓韓亦辰接了電話，也許這個夜晚就沒有了。
她有些後悔了，心裏的孤寂大把大把的在夜色中瘋長，她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也無力去控製。
“我知道了。”鄭佳的聲音澀澀的，小小的。像是風雨中懸崖邊飄搖的一朵小花。
聲音傳進耳邊，進入心髒，韓亦辰心中一緊。他敏銳的感覺到鄭佳在電話那頭濃濃的失望，可是，答應的話已經說出了口。
他隻待幾天罷了，而自己和鄭佳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他可以陪著鄭佳過很多個夜晚，和她一起吃很多次飯，抱著她度過很長的時間。
韓亦辰覺得，還有很久。人生還有很久，很長，有無數的日出日落，雲卷雲舒。
他們並肩了多少年，日後還有更多的歲月。如果最終毀了殷家，和十一無法避免的要反目成仇，他就隻有鄭佳了。
所以他雖然覺得抱歉和遺憾，還有對鄭佳很是擔心，心底卻仍然有一道聲音——沒什麼，反正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去補償。一個夜晚，鄭佳明天睜開眼，他就已經在她身旁了。
“對不起……今天晚上見得是將來要合作的人，他很久沒有回來了，我帶他回公寓陪他喝酒。”韓亦辰耐心的解釋著，希望能讓鄭佳不要胡思亂想。
“你早一點休息，醒來我就回去了。你要是睡不著，就給我打電話，或者給喬治打，你隨便怎麼折騰他都行。”韓亦辰在那邊的聲音很溫柔，很低沉，在晚風裏，清晰的傳遞到鄭佳的耳朵裏。
她笑了笑，弧度幹澀生硬，閉著眼忍下有些任性的淚水，忽略掉心中鋪天蓋地的突然湧上來的痛。
怎麼，就變得這麼矯情了。鄭佳在心中笑著罵自己，眼底帶著許多無可奈何的放任。
她的聲音從安靜的房間裏傳出，空幽寂靜。“嗯，我知道了。”好像翻來覆去隻有這樣的話能說。
不可以任性，不可以在這樣的時候纏著他。鄭佳掛斷了電話，卻無法掛斷自己心中的不安。
這麼深的夜色啊，她仰頭，房頂華麗璀璨的燈，孤單溫柔的凝視著她。
笑聲伴著哽咽的哭聲，在房間裏低低的起伏著。一個人，總是太容易想起不好的事情。
阿辰不在身邊，她沒有辦法去抵禦那些情緒。她很怕……腦海又不受控製的想起了那些閃光燈，那些人。
“不要，不要！”鄭佳抱著被子拚命搖頭絕望的大喊，視野裏卻朦朦朧朧的從迷霧裏走出了殷十一。
她輕笑著，嘴裏卻吐出最殘忍涼薄的話。她說阿辰對她多麼溫柔，多麼眷戀，多麼包容。她講他們的時光，趾高氣揚的警告她滾遠一點，不然……
“啊！”鄭佳尖叫，不斷的尖叫。聲音被阻擋在隔音極好的房間裏，痛快的回蕩。
她用盡力氣的喊叫著，喊出所有的仇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懟。
“啊……”鄭佳麵色猙獰的將自己整個人埋進被子，抖動著脊背，聲帶是快要撕裂的感覺。
纏繞著她的恨意，卻始終無法消弭。滑落在臉上的頭發，漸漸遮擋了殘酷的神情。滿滿的恨意的眼眸，凶光必露。
都是因為她，一切都是因為她，殷十一！鄭佳想了又想，咬牙播出了一個電話。
與此同時，韓亦辰也開著車，栽著剛剛咖啡館年輕帥氣的男人往公寓去。
“你知道嗎，最初你去找我，我覺得你是個神經病。”男人坐著坐著，整個身體靠在椅背上，幽幽的開口。
原本充滿活力的年輕的聲音，卻帶著嘶啞和年老般的沉澱，幽幽的傳進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