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映嬋見她這般畢恭畢敬的樣子就知道準沒好事。
“什麼事?”她還是跟了過去。
“嗯……那個,我們趕了兩天的路了,距離小禾所在的極西之處也越來越近了,所以,那個……”
“說重點。”
楚映嬋敲了敲她的腦袋。
慕師靖弱弱地哦了一聲,旋即小聲密謀道:“那個,我與林守溪的事,遲早是要告訴小禾的,但我又怕小禾生氣,再也不理我了,所以我希望楚姐姐可以幫幫我。”
“哦,你想聯合我騙小禾?”
“才不是騙,我隻是怕小禾傷心哎,楚姐姐已經傷過一次小禾的心了,我若再來一次,小禾這般嬌柔,怕是……”慕師靖欲言又止。
房間裏,小禾散著雪發,單手托腮,一邊曬著太陽,一邊光明正大地聽著慕師靖的‘秘密計劃’。
對於慕師靖的話,她起初是有些吃驚的,她吃驚的地方不在於慕師靖喜歡林守溪,而是吃驚於他們是道侶的事不是人盡皆知麼,為何還要瞞著告訴她,她明明……早知道了啊。
當初地牢裏與慕師靖沒日沒夜的聊天早已在小禾的腦子裏烙下了他們過去是道侶的印象,這個印象被後來的種種誤會不斷印證,不斷加深宛若鐵律。之後哪怕真相大白也未能將這份誤會糾纏的印象給抹去。
自始至終,小禾從未將慕師靖當過外人。
鏡子裏,慕師靖的聲音再次傳來:
“所以,我的計劃是苦肉計,我同時向楚姐姐與小禾妹妹坦白,楚姐姐大發雷霆,佯作震怒,提起鞭子就要打我,這樣,小禾一定會勸阻你的,這件事說不定就可以……嗯,姐姐放心,等坦白之後,我會與小禾好好道歉的,我不是真心想騙小禾,隻是害怕……”
“這般樸素的計劃能行麼?”楚映嬋狐疑。
“大道至簡!”慕師靖擲地有聲。
小禾默默聽著。
忽然,她想起廚房裏的刀好像有些鏽了,便揣上鏡子,去將刀取來磨。
小禾一邊磨著刀,一邊聽著慕師靖策劃騙自己的種種細節,楚映嬋則不是很信任,說她總覺得這個計劃會失敗,慕師靖很疑惑,她說,自己的計劃明明天衣無縫,楚映嬋便說,這個計劃哪都好,唯一不好的是,它的製定者是你。
慕師靖聽完很是氣惱但有求於人不好發作,隻能忍氣吞聲,一口一個楚姐姐地叫著,很是甜美。
小禾磨完刀,給自己切了份麵條,一邊吃一邊聽。
她並不在意這些。
但既然這陰謀算計之事被她逮到了……
小禾抿唇一笑,希望慕姐姐能快馬加鞭地趕路,早點來見她。
轉眼暮色降臨。
平常的一天又要過去。
這個日月交換,天地交泰的時刻是修行合歡心法最佳的時刻,一般來說,這個時候,林守溪總會夾槍帶棒地與楚映嬋遊山玩水,但今天卻是個例外。
暮色降臨,林守溪顯得尤為安靜。
借著慕師靖對鏡梳妝的餘光,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林守溪的身影。
車廂裏,少年斜靠在木壁上,眼眸半閉,夕陽的餘暉打在臉上,照得他麵若金紙,他臉色雖然平靜,卻像是在擔憂著什麼,白色的衣袖內,隻露出了一小截指尖的手正微微顫抖著,一隻小巧的黑蠍子爬到指尖,將尾刺紮入他的皮膚。林守溪不為所動。
小禾的神情凝重了下來。
她知道,林守溪正默默承受著什麼。
窗外的光與鏡子裏的光同步流逝著,她將目光放在窗外,與林守溪眺望同一輪落日。
慕師靖簡單地梳完妝。
回過頭卻是嚇了一跳。
林守溪出現在她後上方,給她做了一個鬼臉。
“我是驚嚇術師,可以從嚇人中汲取力量。”林守溪解釋道。
小鴨子般坐在地上的慕師靖神色慍怒,遞去了渾金境巔峰的一拳。
林守溪胸口吃了一拳。
他捂著胸口,痛苦地倒在地上,臉上青筋暴突,不由蜷起身體,翻滾、打顫、痛苦呻吟。
“你沒事吧?”慕師靖嚇了一跳,連忙去關心他。
林守溪打了會兒滾,又咧嘴一笑,說:“我是驚嚇術師,你個笨蛋,又被嚇到了吧?”
慕師靖忍無可忍,又遞去了渾金境巔峰的一拳,這一次,她的一拳被輕易地接住,整個人被林守溪壓倒在地。
“你……你要做什麼?”慕師靖又有些害怕。
鏡子被少女慌亂間踢歪,斜靠在牆壁上,正對著車窗。
小禾看不見具體的畫麵,隻能從少年少女的聲音中窺知一二。
小禾笑了笑。
她剛要移開目光,動作卻再度僵硬了下來。
車廂,窗外,陰風大作,飛沙走石。
“林守溪,你是不是又在做什麼妖法嚇唬我啊,這小伎倆,我可不會上當的哦。”慕師靖的聲音響起。
過了好幾息。
林守溪的聲音才緩緩地傳來:“我沒有。”
……
車廂外妖風大作。
血月怒角吞星獸受驚揚起前蹄,嘶叫不已,不敢再向前。
楚映嬋立在車廂頂上,望向遠方,遠方的沙丘間,赫然是一個又一個的巨大的流沙漩渦,漩渦像是有著旺盛的生命力,它在地表移動著,吞卷著一切可吞卷之物,漩渦的中心處,隱約有幾個觸角探出來。
仿佛有蝸牛藏在沙下,漩渦是它外殼的輪廓。
林守溪與慕師靖也從車廂裏出來了。
他們一同看到了這一幕。
“這是……”慕師靖震驚。
“沙濁,是沙濁妖亂!沒想到西疆的沙漠裏真的有這種東西,我以前還以為這隻是傳說。”楚映嬋幽幽開口。
“沙濁?”
“嗯。”
楚映嬋飛快地解釋了一通。
神濁遍布天地,西疆之所以遠不如神山繁華,是因為西疆的底層裏流淌著大量的神濁,這些神濁會將原本潛藏在沙子底下的弱小、不見光的生命培育成邪靈般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