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盞無數匠人傾盡心血打造的巨型蓮花燈也由沉重的機械緩緩抬起,明亮了起來。
所有人都期待著它的盛放。
這是今夜的最高潮,它盛放之時,也將是長安城古往今來最明亮的時候。
花瓣正要徐徐打開,卻忽然停滯住了。
人們議論紛紛。
林仇義也露出了困惑之色。
他不再與林守溪和慕師靖纏鬥,長安的陣法令他的身影消失原地,緊接著又出現在了花燈精密複雜的內部。
花燈的內部,原本負責主持燃燈的人已被打暈、拖走,偌大的地方竟空無一人。
林仇義抬起頭。
他隱約看到了一個不斷向上奔跑的身影。
好像是一隻貓,一隻叼著火把的貓!
轟——
巨大的花燈被點燃了,瞬間,火光衝天。
沒有人知道這隻貓是哪來的,沒有人覺得貓能突破他們嚴守四方的看管,更沒有人會去特意提防一隻貓。
強大的三花貓順利地完成了它的職責。
花燈被點燃的瞬間,正將深邃幽泉引向人間的司暮雪也停下了翻舞衣袖的手。
她倒沒有動怒,隻是問:“你們為何執著於阻止皇帝的降生呢?你們不是那個世界的人,不懂陛下的豐功偉績,我不怨你們,但你要明白,你們自以為正義的舉動,很可能會毀滅這個世界。”
“我知道。”
林守溪平靜地說。
“那你還要一意孤行至此?”司暮雪質問。
林守溪沒有回答。
黑皇帝之像的形容在他腦海裏愈顯清晰。
“如果她真的是皇帝,那她又怎會被一把火燒死?”林守溪反問。
“你知道就好。”司暮雪說:“我可以容忍你今夜做的一切,因為你做的一切,歸根結底沒有任何意義,皇帝的降臨早已寫在了未來的史書裏,誰也無法改變。”
整座花燈都燃燒了起來,黑煙熊熊地衝上夜空。
人們望著大燈,不明白這是特殊的安排還是突然的事故。
林守溪將黑色的屍體扔給了司暮雪。
司暮雪一把掐住了屍體的脖子。
直到此刻,司暮雪終於看清了這一‘盾牌’的真容。
她望了屍體第一眼,心神搖顫,立刻鬆開了手。
這一分神的間隙裏,林守溪越過了她,朝著燃燒的花燈奔去。
“等等!”
司暮雪想他攔住,慕師靖卻是橫劍攔在了中間,她不是司暮雪的對手,但攔住她幾息還是不成問題的。
三花貓從燃燒的花燈那跑了過來。
“哎,那裏很危險,火很大很大,你現在別去!”三花貓試圖勸住林守溪。
林守溪沒有聽。
他固執地朝著花燈跑去。
他也不確定,皇帝究竟是神明還是邪魔,他也不知道,他今夜拚命做的一切,究竟是好是壞。
他想起了黑皇帝,想起了慕師靖口中的漆黑之眼,想起了神守山巔那場聖諭下的追殺……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終於明白,當初在不死國時,是誰救了他。
宮盈還活著,她在冥冥中指引著他,也暗暗地告訴著他,她已成為神明,擁有與邪神抗衡的力量,他隻需去做他認為對的事,不需要有後顧之憂。
這在不死國,在妖煞塔,在神山印璽裏都已印證。
林守溪奔入燃燒的花燈裏。
奔入的一刻,燃燒著的花燈骨架崩塌,轟然砸到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覆蓋。
片刻。
林守溪從火焰中衝了出來。
伴隨他一同衝出來的還有火,蝴蝶般的火。
他瓶頸處的劍經再度突破,達到了第四重,掌管了火的法則。
滔天的火海再攔不住他的去路。
他以火焰為長階,一路奔跑,來到了花燈的最高處。
最高處。
隨著林守溪的到來,一道清柔的神音也跟著響起:
“你是第一個覲見我的。”
烈焰中懸浮著一朵晶瑩蓮花。
少女閉著眼眸端坐其中,宛若浴火的觀音,小腹處,淡金色的王冠圖騰熠熠生輝。
……
如司暮雪所說的那樣,沒有人能阻止皇帝的降生,今夜的一切隆重、一切波折在皇帝的眼裏都隻是一朵無關痛癢的浪花。
對她來說,這少年千辛萬苦地來到這裏,隻是為了見證她的降生,僅此而已。
她回饋給他的,也隻是一次神明降生的表演。
包裹她的虛幻火蓮心髒般開始跳動。
每一次跳動,都會有一片火蓮隨之剝落。
那是一次誕生,一次有別於所有生靈的奇異誕生。
彌漫上空的黑煙頃刻散盡。
燃燒的烈焰也失去了溫度。
無數的鳳凰從火焰中翩然飛出,在長安的長空盤旋,發出一聲聲嬰兒啼哭般的清吟,這是一切生命的肇始之音,這樣的聲音裏,天地成了溫暖的母體,萬物也為之溫順,世界的存在的意義似乎隻是為了迎接這位少女的誕生。
少女皇帝徐徐睜開了她琉璃的眼眸。
第一眼見天地,第二眼見眾生。
人們看不清花燈上的情形,卻能看見天空中飛舞的火鳳,那是世人眼中的祥瑞與吉兆。
世人向她歡呼。
就像對一位神或是魔鬼歡呼。
皇帝對著林守溪伸出了手,似是在做某種邀請。
十二月二十五日,夜。
皇帝重獲新生。
------題外話------
先更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