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語輕笑一聲,她站在蒼山黑雲之下,身後白雪茫茫,她就像是冰雪裏的罌粟花,美過了天空中裙擺般的極光。
宮語抬起手臂,重新將懸空之劍抓回掌心。
古劍長吟。
時以嬈也抬起手,冰雪薄光在她掌心凝成一劍,至晶瑩至純潔的一劍。
這是真正頂尖神女的絕對,一切浮華的聲勢皆褪去顏色,宮語一劍劈下,勢大力沉,時以嬈一劍橫切,雷驚電繞。
絢爛明豔的十字在山頂亮起。
如盛放的花。
也似為厄難矗立的墓碑。
……
……
人間萬裏聽風雷。
再如何遲鈍的人也意識到,神守山上,正有一場震古爍今的大戰正在進行。
楚映嬋望著光芒明滅不定的窗外,隱隱意識到了什麼,她這才想起了娘親與葉清齋的戰鬥,立刻問:“娘,你剛剛與葉清齋打什麼?神守山上是發生什麼了嗎?”
楚妙見女兒終於意識到了,也未隱瞞,將事和盤托出。
楚映嬋木立原地,如遭電擊。
小禾在瘋狂的邊緣不斷徘徊,師尊竟也陷入了必死之局裏……她懷疑自己聽錯了,懷疑這是一個夢。
但她醒不過來。
小禾的哀嚎與痛叫將她拉回了真實,她抱著懷中嬌小的少女,不停地安慰,可是除了安慰,她什麼也做不到,她甚至希望小禾撕咬她,傷害她,這樣,她至少覺得自己是在為小禾分擔痛苦。
可小禾越來越虛弱,她漸漸垂下了手,隻有紅唇還在微動,唱的是晦澀難懂的歌謠。
“這位巫姑娘已是無治之症,還有其他傷病者要送進來,療傷之事懈怠不得,兩位要不然……”醫師的語氣再委婉,她們也聽得出,這是要她們帶著小禾出去等死了。
“不行!小禾還有救,小禾怎麼可能死!她不可能死,她絕不可能死!”楚映嬋歇斯底裏地喊著,再沒有半點仙子風範。
這時,小禾卻突然睜開了眼。
“帶我出去吧,別耽誤了別人救命。”小禾的眼神陡然清明。
“小禾……”楚映嬋一怔。
“楚姐姐。”小禾回過頭,仰起虛弱的小臉。
“小禾,你……你好了嗎?”楚映嬋被她驟然冷靜的聲音嚇到了。
“你先聽我說。”小禾抬起血淋淋的手,捧住了楚映嬋雪白的麵頰,“其實,我從來沒有真的怪過你的,你不必自責,以後,你要替我好好照顧林守溪,記得別太慣著他,他這個人,吃硬不吃軟的。”
楚映嬋意識一片空白。
她意識到,小禾這是在交代遺言了。
“別這樣,小禾你別這樣說,你肯定不會有事的。”楚映嬋語無倫次,她壓低聲音,生怕驚擾這虛弱的少女。
“唉,林守溪這人哎,既深情又花心,實在是讓人又喜歡又頭疼呢。”小禾自顧自說著,嫣然一笑,道:“不過沒關係啦,他以後找再多的老婆都隨他咯,反正到時候頭疼生氣的是你了,不是我了。”
“小禾……”楚映嬋抱著她,淚流不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禾淺淺一笑,說:“好啦,帶我出去走走吧,這裏太悶了哎,出去吹吹風,我的病說不定就好了,這是老毛病了,又不是什麼疑難雜症。”
“……好。”楚映嬋張了張口,輕輕點頭。
楚妙與醫師沉默不言。
她們知道,小禾這是回光返照。
她的病情無解,神仙難救。
小禾自己更是再清楚不過。
她先前聽到了楚妙的話,於是她想,反正都要死了,死之前就把封印解開吧,她要把身軀的掌控權交易給惡魔,在交給惡魔前,她會給惡魔留下一個執念,一個救師尊的執念,她死之後,她希望這副殘軀還能衝上神守山之巔,竭力為師尊謀出一條生路。
這是她最後所能做的事了。
她珍惜著每一刻的清醒。
楚映嬋將她從床榻上抱起來,幫她穿好鞋襪,牽著她的手,緩緩走向外麵。
楚妙沉默著望著這一幕,心痛如割。
這一幕本該安靜肅穆。
異變陡生。
窗外,一陣極為嘈雜的聲音響起。
與這聲音伴隨的,是龍卷般呼嘯過境的狂風,狂風裏,夾雜著龍的吟唱。
這……這是怎麼回事?
楚妙大驚,心想這是黑龍擊敗了皇帝,來到神守山報複圍剿的眾人了嗎……不,不對,這聲音不像是那頭黑龍的啊……
“有龍闖城,有龍闖城!!”
“攔住它……那裏是大醫館,別讓它去摧毀醫館!”
“仙師呢?大仙師都去哪裏了?快啊,快來攔住這頭無法無天的孽畜!”
“……”
喊聲由遠及近,陡然激烈。
楚妙這才發現,在她們為小禾尋找救命之法時,外麵又發生了驚天的大事。
又有龍來闖城了,且直逼神山。
像是狂風過境,青色的長龍席卷而來。
這頭龍通體青色,比黑鱗君主小得多,但與人相比也是龐然大物,它的實力並不算恐怖,能突破層層防守來到這裏已是殊為不易,它龍軀上的累累傷痕即是證明。
楚妙剛要拔劍迎敵,龍軀之上,忽然響起了一個極為熟悉的聲音:“等等——”
在他喊等等之前,小禾就已心有靈犀地抬起頭。
一切就像是夢。
龍軀上,林守溪與慕師靖一躍而下,神明天降般來到了她的麵前。他們都穿著紅色的衣服,看著很是般配。
小禾現在也沒空計較這些了。
她有無數問題想問,最後卻隻是說:“最後還能見你一麵哎,看來這天道也算不得壞嘛。”
“不,這不是最後一麵!”林守溪一把將她抱緊。
少女的嬌軀入懷,柔若無骨。
“我得了病……”
小禾想將病告訴他,並告訴他,自己欺騙了他,她一直是聲之靈根,從沒有預見之靈根,她騙了他,隻是可惜,她就要死了,不能任由夫君大人責罰了。
但這個謊言給她造成了永恒的遺憾,這對她而言未嚐不是責罰。
“我能治。”林守溪打斷了她的話,斬釘截鐵。
……
林守溪與慕師靖乘著行雨真身突破冰洋已是三個時辰前的事了。
雪原上。
顯化真身的行雨真正詮釋了‘做牛做馬’四字,她全力飛行,一刻也不停歇,勤勞得令人歎服。
她吞吐著磅礴的真氣,境界水漲船高,仙人境的瓶頸早在她離開冰海時就被衝破,之後,她的境界依舊節節攀高,也不知到何等地步才罷休。
當然,龍類有它們自己的力量劃分,人類口中的仙人境對龍而言並不準確。
先前,慕師靖問了林守溪一個問題,問他想不想知道一屍兩命何解。
出乎慕師靖意料的是,林守溪竟搖了搖頭,說:“不想。”
“你說什麼?”慕師靖懷疑自己聽錯了。
“反正你也沒打算告訴我。”林守溪對她實在太過了解。
“你……”
慕師靖的確是想戲耍他的,可是她沒想到林守溪根本不鑽這圈套,這讓慕師靖著實為難,她怒道:“那你到底想不想知道啊?”
“那你想不想告訴我?”林守溪反問。
慕師靖的確想告訴他,很想告訴他,她想看他得知真相後無法控製的震驚之色,想看他的不解,聽他的追問,但林守溪顯然很不上道,他這語言宛若挑釁一般,讓她根本沒辦法主動說出口。
“算了,愛聽不聽,反正後悔也是你自己的事。”慕師靖冷哼一聲,她想象著林守溪日後的悔恨神情,從中得到了一絲慰藉。
林守溪很有骨氣地沒有追問。
這個話題就此腰斬。
慕師靖卻是越想越氣,她很多次欲言又止,想要提起林守溪的欲望,林守溪卻不為所動,隻當她是在調戲他。
“你這榆木腦袋,沒救了。”慕師靖確信。
之後的漫長路途,兩人很少說話。
他們伏在龍的背上,讓行雨載著他們翻山過嶺,一路南行。
從冰海到神牆很遠。
哪怕是人神境的修道者,全速前行,也要一天一夜。
但行雨是龍。
龍是這個世界上最得天獨厚的物種,它們天生神力,生來就會飛行,會法術,會噴吐龍息,造物主像是把自己的一切恩賜都偏私地給了這一物種,人類隻能抱著他們那還算聰明的大腦自憐自艾。
冰天雪地,荒野無垠。
他們分不清時間過去了多久,隻能根據星月勉強判斷。
接近神牆的時候,神山印璽又有了動靜。
這個印璽一如既往地生出幻象。
與過去不同的是,印璽此時此刻的幻象,恰恰是神山正在發生的事!
從神山印璽的畫麵裏,他們看到了楚妙與葉清齋的爭吵,看到了神守山巔的戰鬥,也看到了重病瀕死的小禾。
“小禾……”
林守溪猛地想起林仇義的話,當時他說聖菩薩也必死無疑,他本以為這是一句詛咒,不承想……
“怎麼回事?小禾這是怎麼了?這是什麼病症?”林守溪雙目空洞,魂不守舍。
“你不是她夫君嗎?你問我,你問我有……”
慕師靖說到一半,也想起了當初妖煞塔時的事,一模一樣的病症在妖煞塔時也發生過……
“是囈語,小禾總能聽到古怪的囈語!”慕師靖說。
“囈語?”
林守溪第一反應是小禾的精神被邪神汙染了,可是……不管了,先找到小禾再說,他的血液包治百病,這次定也可以醫治好小禾吧……
“真古怪,小禾明明有聲之靈根,為何還會被囈語所擾呢?”慕師靖困惑不解。
“聲之靈根?”
林守溪聞言一震,錯愕道:“小禾不是預見之靈根嗎?你是不是記錯了?”
“嗬,要不是你這張臉太有特點,我真要以為你這夫君是冒名頂替的了。”慕師靖冷冷道:“連自家老婆靈根是什麼都不知道,太沒用了。”
“明明是你記錯了,少嘴強。”林守溪斬釘截鐵,他篤定小禾是預見靈根,他們之間可還有著十八歲的約定……
“嗬,誰錯了誰就是小狗,敢不敢?”慕師靖咄咄逼人。
林守溪嗯了一聲,不想和她在這方麵多費口舌了,他心係小禾,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她麵前,掏空鮮血拯救她。
慕師靖卻還在想著靈根的事。
“聲之靈根,聲之靈根,嗯……聲之靈根……”她喃喃自語。
林守溪以為她是想反悔,直接說:“什麼聲之靈根,別念經了。”
“等等——”
慕師靖腦海中靈光一現,渾身觸電般顫抖,她問:“你剛剛說什麼?”
“你找罵?”林守溪惱道。
“我讓你說你就說!”慕師靖也半點不客氣。
“我說,什麼聲之靈根,別念經了。”林守溪強忍了一口氣。
慕師靖低語兩句,如夢初醒:“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了?”林守溪不明白她為何這般一驚一乍。
“是聲之靈根!是聲之靈根在作祟!聲之靈根無法屏蔽的聲音,隻能是它自己發出的聲音!”慕師靖瞳光澄澈。
……
……
“你是想喂我血嗎?沒用的……”
小禾輕輕搖頭,虛弱地笑了笑,說:“我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我……”
小禾還說著與林守溪告別的話語,慕師靖已將大金缽掏出來了,小禾一怔,心想慕姐姐想得真周到,骨灰盒都挑好了……
可不知為何,在這金缽出現時,小禾感到了一陣恐懼,但她不覺得她害怕這金缽……這,這是怎麼回事?
不待她想明白,她的腦海裏,詭異的囈語再度開始,聲色很像厲鬼在咀嚼眼珠。
“收!”慕師靖大喝。
金缽大放光明。
當初紅衣女子離開海底龍宮時,唯獨給行雨留下了這金缽,行雨也沒太寶貝它,隻將它帶在了身邊,沒想到這金缽在這種時候發揮了作用!
這是巧合嗎?還是紅衣女子的特意安排呢?
金光籠罩了小禾。
楚妙與楚映嬋麵麵相覷,皆一頭霧水。
接著,一道黑線從金光中飛過,落入金缽,反複掙紮,正發出咿咿呀呀的怪叫,所有聽到了這聲音的,無論境界高低,皆如墜幻境,精神恍惚。
這正是小禾一直聽到的聲音。
幸好,在金缽的神力洗禮之下,這條蟲子般的黑線未能發出這樣的聲音太久,就被金光封印。
慕師靖猜得果然沒錯,這個聲音之所以無法屏蔽,是因為它本就是靈根自己鬧出的動靜!
這個曾幫助她無數次的聲之靈根,竟是病症的根本!
小禾當局者迷,太過信任這幫過她無數次的靈根,反倒是慕師靖冰雪聰明,勘破了真相!
可是……靈根怎麼會說話?
“毒靈根,竟是毒靈根?!”楚妙後知後覺地驚呼。
“毒靈根,那是什麼?”林守溪問。
“那是七八百年前的禁術了。”醫師皺著眉,解釋道:“靈根雖不稀有,但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被許多人視為神物,他們想要得更多更強大的靈根,於是開始主動創造……那時,有一個大邪術師,自稱道生根,它創造出了許多活的靈根,將它們贈與仙人,這些靈根的確具有真實的力量,可它們卻是蠱蟲,所有被種下靈根的仙人,最終都成了道生根的傀儡!這種邪術被立刻禁止,這些靈根也被作為毒靈根銷毀殆盡。”
醫師喃喃道:“這麼久過去了,竟還有毒靈根存在於世嗎,而且還是這麼強的毒靈根……”
聲之靈根拔出,如鎖鏈被斬去,小禾身軀一輕。
同時,她還聽到了體內的另一個聲音,一個清泉般動人的聲音——鎮守傳承的聲響。
原來鎮守傳承一直想要幫她,隻是它所發出的聲音,被聲之靈根盡數掐去了!
難怪……小禾以前還想,這般千辛萬苦得到的鎮守傳承,為何一點真正的神效也沒有,如今一看,原來是她體內奸臣當道,蒙蔽了聖聽,如今君側已清,奸佞已除,鎮守傳承這樣的肱股賢良之臣才有了麵聖的機會!
小禾越想越覺感動,心想自己真是個昏君。
當然,更令她感到的是林守溪與慕師靖的出現。
小禾抹著眼淚,一把抱住了林守溪。
林守溪有數不清的話想對小禾說,他也想一直這樣抱著她,直到天長地久,但……
“小禾,等我回來。”林守溪說著,又看向楚映嬋,目光溫柔:“楚楚,我……”
“好了,不必多言,救師尊要緊!”楚映嬋剛鬆一口氣,可滿天雷鳴又將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林守溪用力點頭。
小禾看向慕師靖,認真道:“慕姐姐,謝……”
“大恩不言謝!小禾妹妹不必多禮。”慕師靖收好金缽,挑釁地看了林守溪一眼。
若非師尊命懸一線,她現在定要林守溪當場給她學小狗叫!
行雨已變回了人形,她一路闖到這裏極為艱難,如今遍體鱗傷,已在昏厥邊緣。
“剩下的路靠你自己了。”行雨說。
“好!”林守溪仰望神山,心堅如鐵。
楚映嬋帶劍來到他的身邊,要陪他同去,林守溪卻說:
“楚楚,小禾身子尚且虛弱,你在這照顧她,我獨自去神守山就好。”
“可是你的境界……”
“不必可是。”林守溪打斷了她的話語,他取出了那枚神山印璽,壓在掌心,一本正經地說:“現在,我是神守山山主。”
……
自黑龍破城,皇帝蘇醒之後,這枚丟失了三百年的神山印璽竟被這對少年少女帶了回來。
代掌教曾經說過,誰能拿回印璽,誰就是神守山的山主,如今……
這兩日,發生了太多震撼人心的事,楚妙見了這枚神璽,竟連懷疑它是不是贗品的心都沒有了。
這印璽對她而言是希望,是可以拯救宮語的希望!
“我帶你們走。”
楚妙立刻抓起他們的手腕,重新掠向神山。
醫師看著林守溪與慕師靖離去的背影,問:“這是一對新婚夫妻嗎?”
“……”
小禾與楚映嬋對視了一眼,同時陷入了沉默。
“我帶你回去休息。”楚映嬋溫柔地抱起小禾。
小禾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秀眉淡蹙。
楚映嬋已被嚇怕了,小心翼翼地問:“怎麼了?小禾又頭疼了麼……”
“倒是沒有,隻是……”
隻是,她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還有一個靈根,一個過去被聲之靈根掩蓋了的靈根,隻是她暫時還無法分辨,這一靈根到底是什麼。
……
神守山前。
葉清齋見楚妙去而複返,回來時還帶上了一對少年少女,不由蹙起眉,淡笑著問:“你搬了半天救兵,就搬了這兩個小孩子過來?楚妙,我看你是瘋了。”
林守溪沒時間與她廢話,直接拿出了神山印璽,冷冷道:“讓開。”
葉清齋見了這枚印璽,困惑之後,仙容玉顏震驚之色難掩。
她從沒見過神守山的神山印璽。
但她認得出,這就是神守山的印璽,印璽可以偽造,這股縹緲盎然的仙意卻作不得偽!
“你聖壤殿的神女來神守山胡作非為本就不合規矩,如今神守山的新任山主親臨,你還不讓開道路?”楚妙舉起手臂,指著這座嵯峨巨峰,一字一頓道:“這裏是神守山!”
其餘仙人見狀,也震驚不已。
他們想過無數種可能發生的變故,唯獨沒有想到,這塊神璽會在今日失而複得。
這本該是天大的好事,可眼下……
“這裏不是神守山。”葉清齋不愧是活了幾百年的神女,很快恢複了冷靜,她說:“這裏是神守山腳,還不算神守山之境,你們若能去到神守山,我可以遵守規矩,不加阻攔。”
“你!”
楚妙聞言,絕色仙靨氣得泛青,“你堂堂罪戒神女,說出這種話,不覺害臊?”
“為了皇帝陛下,為了天下蒼生,我必須守在這裏。”葉清齋也自知無理,但她半步不讓,甚至道:“這神璽來路不明,這少年少女也秘密頗多,我有責任將他們扣押下來,盤問一番來龍去脈。”
“什麼?”楚妙震怒於她的無恥,“你不要欺人太甚!”
林守溪與慕師靖對視一眼,皆憂心忡忡。
若葉清齋有意為難,他們又該如何通過?
他們萬裏而來,曆經苦難,終於抵達神山之下,苦難卻絲毫未減。
葉清齋無奈一笑,道:“得罪了。”
楚妙見葉清齋踏出一步,也做好了強入人神境,與她決一死戰的心。
劍拔弩張之際,天外突然有一陌生的女子聲音響起:
“葉清齋,你自視甚高,可敢吃我一劍?”
葉清齋望向天空。
她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是誰。
沒等她想清楚,這神秘人的劍已經到了。
一連串鐵青色的劍氣如天河決裂,大江南來,氣勢之磅礴令所見者無不心驚膽戰。
唯有葉清齋露出了輕蔑之笑。
她持劍掠空,直撞向那潑天劍氣。
青色長瀑中,葉清齋蒼白細嫩的雙手從中伸出,竟直接抓著這道駭人劍瀑,硬生生將它撕扯成了兩半,劍氣四溢,激濺到她的身上,變成了她嶄新的衣裙。
鐵青劍氣被葉清齋斬盡。
轉眼之間,這位清齋神女雪鶴繚繞的長裙已變成了素淨青衣。
“不過爾爾?”清齋神女淡淡地問。
話音才落,葉清齋的臉色就變了。
她身上的衣裙竟掙脫了她的束縛,茫茫的劍氣重新凝實,變成了一顆又一顆互相連接的鐵珠子,這些鐵珠子宛若鎖鏈,將她的玉軀緊縛,還在上麵飛速遊走,貼著她的身軀狂鑽亂竄,葉清齋嗯哼一聲,身軀不可抑製地顫抖,咽喉間嗚咽不斷,這位人神境的神女,竟被短暫地束縛在了這間會蠕動的囚衣裏!
“剛剛不過爾爾?現在呢?嘖嘖,你這個表情,我都分不清是痛苦還是愉悅了呢。”
一位紫衣仙子破空而來。
其餘仙人見葉清齋被縛,紛紛拔劍,仙子卻是搖首:“你們也配與我對劍?”
紫衣仙子長袖拂卷,紫氣橫掃而去,仙眾伏倒大片。
“是……是你?你不是在……”楚妙見了來人,詫異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