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道長達三十餘丈的劍光,從下方向上望去,如一座自上而下的玉宇瓊樓。
林仇義後退三步,同時一掌拍去。
掌與劍氣相撞。
瓊樓玉宇傾塌,化作無數碎裂的光點,來勢浩浩的劍光煙消雲散。
刺殺者也未繼續出劍,而是飄然後退,於林守溪一前一後形成夾擊之勢。
兩人皆是婚衣。
來者正是慕師靖。
“你怎麼才來?”林守溪咬碎舌尖,勉強睜開眼。
“你傷怎麼這麼輕?我是不是來早了?”慕師靖回譏。
“少說風涼話。”林守溪冷冷道。
“我多說兩句風涼話,可以讓你少在這喝兩口西北風,你抱怨個什麼勁?”慕師靖微惱,嘲諷道:“你欺起楚映嬋的師手到擒來,欺真正的硬茬子師父就成這樣了?我看你也別以欺師滅祖自居了,幹脆改成欺軟怕硬吧。”
“我隻欺名字裏帶師的。”林守溪淡淡道。
“你……”
慕師靖更怒:“你吵架都不看場合的?現在是吵架的時候嗎?”
“不是你在吵嗎?”林守溪反問。
林仇義沒有理會他們的爭執。
他凝視著慕師靖,問:“你為什麼在這裏?”
神山印璽自有禁止,有人留下才能有人出去,按理說,林守溪與慕師靖不可能同時出來。
“你應該換個問法,比如……我剛剛去哪裏了。”慕師靖說。
話音一落,林仇義立刻想到了什麼,他回過身,望向了某個方向。
滾滾黑煙已騰上天空,將晚雲熏得格外的紅。
那是製作上元燈節要用的巨型花燈的地方。
林仇義的臉色終於變了。
“我給那座燈架子潑上了油,種下了火符,現在燒的是最無關緊要的一部分,你若輕舉妄動,我會將所有的火符一口氣點燃。”慕師靖說。
一個人最大的軟肋未必在身上。
這是她與林守溪離開神山印璽之前商定的計劃。
“你們想要什麼?”林仇義立刻妥協。
他們猜的沒錯,林仇義果然不願意冒險。
“將神山印璽給我們,送我與慕師靖離開長安。”林守溪說。
“送莪走就夠了,你這廢柴跟在旁邊,隻會礙手礙腳。”慕師靖冷冷道。
“到底是誰礙誰手腳?”林守溪不悅。
“我答應你們。”林仇義從未如此爽快。
神山印璽從廢墟中飛來,落到他的手中,隨後轉交給了林守溪。
皇宮之外是皇城,皇城與長安的正門之間,隔著一條朱雀長街。
走過朱雀大街時,沒有人說話。
他們心知肚明,計劃雖然暫時得逞,但林仇義絕不會這麼輕易罷休。
臨近大門的時候,花燈匠坊那邊,濃煙忽然變大,一鼓作氣衝上天空。
“你什麼意思?”林仇義皺眉。
“反正你肯定有後手,我不如破罐子破摔咯。”慕師靖灑然耍賴。
她點燃了所有的火符。
那巨型的花燈是木架子與紙糊構成的,它們本就易燃,又被潑了油,火符一點,熊熊烈焰瞬間就衝上了天空。
慕師靖用力推了林守溪一把,“我會拚盡全力拖住他的,快去救師尊吧,若是怠慢了,可就一屍兩命了。”
這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他們通過不停的譏嘲來凸顯不和,這種不和是刻意營造的,為的就是這一刻。哪怕這一幕在計劃之中,林守溪聽到慕師靖雲淡風輕的語氣時,依舊心如刀絞。
林守溪不知道‘一屍兩命’何解,也沒空過問。
他帶著神璽離開了長安。
林仇義沒有去追。
因為他知道,他們逃不掉的,這點小把戲雖給他製造了麻煩,可又怎能鬥得過長安城的大陣?他走過朱雀長街時,大陣已無聲而啟。
林守溪飛掠的身影很快停滯。
大街上的路人依舊如常地來來往往,他的雙腳卻像是陷入泥沼之中,舉步維艱。
真正行之有效的陰謀通常並不複雜,而真正的力量也往往簡單直接。
“這,這又是怎麼了?”慕師靖也被困在了原地。
獨慕難知,不待她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林仇義已消失不見。
他要先去將火焰撲滅。
長安城的大陣是神山印璽之外第二道最強有力的保證……林守溪與慕師靖已被困住,他們哪裏也去不了了,隻能眼睜睜看太陽下山,等待一切悲劇發生。
慕師靖還未來得及絕望。
異變陡生。
天地間傳來一聲巨響。
似有什麼東西撞上了長安厚重的城牆!
林仇義剛剛消失的身影再度出現,他仰起頭,望向了城牆的上方,神色凝重。
長安城的城牆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龍頭。
那是一個青色的龍首。
長龍的利爪扣在牆壁之上,猙獰而美麗的龍首高過牆體,低垂的龍瞳倒映出長安城內驚恐的眾生。它遠遠不及撕破神牆的黑龍那般巨大,但長安城的牆壁也遠不如神牆高聳,恐懼瘟疫般擴散開來,見到這一幕的人在驚嚇之後大叫著逃竄。
“行雨?”林守溪認出了它。
這是行雨的真身。
行雨越過長安的城壁,呼嘯著衝入城內,身軀向著地麵猛撞過來,這一擊看上有著毀城滅國的決絕,但落到實處時,卻隻是蜻蜓點水,一觸即走,當行雨再度升上天空時,她的背上多了一對身穿婚服的少年少女。
“孽畜。”
林仇義漠然開口。
他舉起手臂。
長風灌入衣袖,彙成了一柄頂天立地的劍。
“好了好了,山主大人,您還是先去將那大火給滅了吧,我可不希望等會與你打架的時候,你還在因為其他事而分心。”一個清清冷冷的仙音忽然響起。
長安城的城牆上不知何時坐著一個黑袍女子,女子一邊說話,一邊褪下自己的黑袍,紅色的長發登時瀉下,披在她緊貼嬌軀的緊身黑衣上,那九條雪白的尾巴也失去了束縛,孔雀開屏般在她的身後展開,搖曳生姿。
神女淺淺一笑,嫵媚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