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白衣末路(3 / 3)

“天作之合?”慕師靖按住了琴弦,冷笑道:“原來是位目盲琴師啊。”

囚牛歎息一聲,道:“我聽聞慕姑娘的樂曲聲中,有長離哀思之意,想必是與人分別後盼望其歸來所做,情真意切,絲絲入扣,令人歎惋,當念魂泉聽我樂曲,說我指法精妙絕倫,卻是高屋建瓴,不得真情,今日終於明悟。”

林守溪看了慕師靖一眼,神色複雜。

慕師靖冷冷盯著囚牛,道:“你耳朵也盲了?這分明是山河之曲天地之樂!”

“姑娘寫作此曲,意象頗多,有名山大川,有雪海星河,有漠北日落,有天涯明月,但在下聽得出來,這波瀾壯闊不過是遮掩,為心底那脈脈情愫遮掩,離別情傷,山高水長,遙相思念,莫過於此。”囚牛陶醉其中,甘拜下風。

“胡言亂語,胡編亂造,胡說八道!”

慕師靖大怒,她將琴撇到一邊,拔出死證,冷冷道:“看來你是在找死了?”

囚牛卻是抱著殘琴讓開了朱雀門,道:“我職責已盡,兩位盡管向前,國師大人在等你們。”

“國師?”林守溪一怔。

在破廟的暴雨之夜,他就聽那對道侶提起過國師,之後,他又在許多地方聽說了國師的大名,看得出來,人們對於這位新上任的國師很是崇敬。

林守溪確信,能請得動鱗龍長子作為守門人的,絕不隻是個國師,他一定還有其他身份。

慕師靖卻沒理這句話,她還沉浸在被囚牛拆穿時的羞憤裏,拔出劍要教訓它一頓。

林守溪想要勸說,卻被慕師靖一把推開。

“你這麼生氣做什麼?”林守溪疑惑。

“這龍滿口荒唐言,成心氣我,我又不是活菩薩,為何不能動怒?”慕師靖咬牙切齒。

林守溪勸說了幾句,卻是勸說不住,慕師靖不依不饒,一副要和囚牛決一死戰的架勢。

最後,林守溪柔聲說:“我看這傷懷離別之曲也沒什麼不妥。”

“你什麼意思?”慕師靖警覺。

“難道慕姑娘就不懷念小禾麼?”林守溪問。

慕師靖一愣,旋即更惱:“你到底什麼意思?我這曲子當然是思念小禾而作的,要不然還能為了什麼?”

“那你何必這般生氣?”林守溪又問。

慕師靖一時語塞,最後將劍插回鞘中,徑直走入城門。

“鼠目寸光,懶得與你一般見識。”慕師靖進門前,還不忘損林守溪一句。

皇宮一片安靜。

像是知道他們要來,宮女與侍衛們皆不見蹤影,偌大的宮殿似乎隻有他們兩人而已。

不僅如此,通往皇宮深處的門也都沒有上鎖,它們一扇接著一扇地敞開著,似在迎接他們的到來。

一直走到了最深處。

那裏不是皇殿,而是一片幽深的庭院。

庭院對稱而莊嚴,長長的廊道將庭院與後方的住宅切分了開來。

廊道上沒有人,隻有一副古舊的棋盤,棋盤上黑白子錯綜複雜,幾乎填滿了整片棋盤。林守溪俯視棋盤,陷入疑惑,他發現,這棋形雖像圍棋,但已被圍殺的棋子卻沒有提掉,依舊牢牢紮根在棋盤上,生機盎然。

林守溪正思考著這盤棋局,慕師靖卻望向了另一邊,道:“那是什麼?”

林守溪循聲望去。

慕師靖走到長廊的盡頭,拿起了木製古台上壓著的玉璽。

玉璽上尖下方,尖處以妙到毫巔的技法雕刻著無數嵯峨的岩石與樓台,其外還有雲霧繚繞,儼然是一座山嶽的玉雕。慕師靖端詳玉璽,越看越覺這山嶽眼熟,待她翻出底部,看到底部刻著的那‘神’‘守’二字時,檀口半張,驚愕無話。

“這,這是……”

慕師靖立刻想起了黃素給她講過的事。

神守山的掌教之所以叫代掌教,是因為真正的掌教玉璽在三百年前山主之死時就遺失了,搜遍天下也無法尋到,掌教失璽,得名不順,故而叫代掌教。

難道說,這枚玉璽就是神守山失傳了三百多年的神璽?

它為什麼會在這裏?這個國師到底是什麼人?

無數念頭一同湧入慕師靖的腦海。

正當她百思不得其解時,林守溪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疾聲道:“看外麵!”

慕師靖望向庭院。

庭院中,不知何時起霧了。

濃霧。

亭台樓閣,花草樹木盡數被霧氣淹沒,什麼也無法看清。

霧氣彌漫而來。

林守溪與慕師靖生怕這霧有異,立刻屏息凝神,動身撤離,可他們的腳剛邁出廊道,下一刻,眼前的場景就陡地變了。

皇宮的一切消失不見,少年少女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嵯峨的高峰之巔,黑沉沉的幕布籠罩蒼穹,無窮無盡的長風從南邊吹來,化作漆黑的鳥,在山峰的周圍鳴叫。

從山頂向下望去,下方雲海茫茫,什麼也無法見到。

“這,這是哪裏?”慕師靖問。

慕師靖沒有得到回答。

她蹙著眉看向林守溪,卻見林守溪直勾勾地看著更上方,驚怒與恐懼在他清秀的臉頰上瘋狂蔓延。

慕師靖也向上望去。

瞳孔驟縮。

——崇山之巔,暗月之下,師尊持劍而立,長發飛揚,她依舊是那身褒博傲然的白袍,隻是,此時此刻,白袍鮮紅一片,再不見一點雪色,師尊微微仰頭,秋水長眸冰冷玄寒,已是視死如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