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二章:通往長安的路(3 / 3)

說完全沒有感覺肯定是假的,當初在寺廟裏避雨,師祖傲人而滾燙的嬌軀縱體入懷,被他緊緊擁著時,那種熾烈飽滿的感覺他難以忘懷,心幾乎要跳出胸口,更別提那幾次無意的窺見了以及他鬥膽對師祖的教訓了。

但……

但他知道,師祖之所以縱容他對她的教訓,隻是因為師祖在懷念她的師父而已。他或許與她的師父有些像,但歸根結底隻是個替代品,是師祖追憶童年的工具罷了。

而他呢?他也說不清自己的想法,但那崎嶇的南逃之路上,他與師祖的生死相依不離不棄注定會讓他銘記一生,他並不在乎師祖對於他的‘利用’,反而更加憐惜。

若慕師靖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定會打個板栗過去,並罵他一聲笨蛋。

“怎麼不說話了?不說話就說明是有咯?嘖嘖,你果然想當我的師公,真是狼子野心。”慕師靖雙臂環胸,冷冷地審視他。

“不是你在自己物色師公麼?”林守溪反問。

“我隨口說說,你還真敢想啊。”慕師靖小嘴撅起,意味深長地說道:“小語這丫頭落到你手上,準會變壞,說不定到時候又是一個師尊那樣的人物呢。”

“怎麼可能?”林守溪搖頭,不以為意。

小語近來的確刁蠻任性了很多,但他覺得罪不在己,八成是讓小禾給帶壞的。況且,他也見過小語的娘親,她那喜著青裙的娘親從外表看就是個至冷淡至嫻靜的仙子,如此仙子生養出的女兒,又能偏離到哪裏去呢?

“不信?”慕師靖饒有興致地端詳著林守溪的臉,看破紅塵般冷笑不止。

林守溪不喜歡她這樣胸有成竹的笑,他不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展開了反攻:“對了,先前說,隻有不堅固的東西才會被時間摧去,那麼,百年之後,若讓慕姑娘追憶過往,還會記得什麼呢?”

風把簾子吹動,光從外麵照進來,打在白裙聖女的麵頰上,她的秀靨像是淋了水的紙,呈現著半透明,漂亮的青絡也分明可見。

她將清風中搖曳的發絲挽至耳後,不再去注視林守溪的眼,而是望向了窗外。

龍馬拉的車疾行過一片山道,道路以小石子鋪成,很顛簸,兩側也都是凋盡的樹木和嶙峋的怪石,也不知這風景有什麼好看的,竟讓慕師靖聚精會神了這麼久。

“我還會記得你,記得你的所有。”慕師靖不知何時回過了頭,她的臉一半落在光中,一半隱在影裏,清冷的眸中竟有幾分嫵媚。

林守溪本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答,一時間,他的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

“為……為什麼?”林守溪問。

“因為我記仇啊。”慕師靖歪著螓首,眨了眨眼,純白清麗的容顏上,紅唇勾起的笑清媚難喻,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在打趣還是在說實話。

“我也是。”林守溪如此說。

“你也是什麼?”慕師靖笑意漸淡,她清冷地問:“也記得我還是也記仇呢?”

“你猜?”林守溪笑著說。

“無聊。”慕師靖冷下臉,將頭別到了一邊。

近處的景行色匆匆,遠處的景步履蹣跚。

綿綿白雪溪流般奔過她的眼眸。

她在看窗外光中的風景,林守溪在看車內陰影中的她。

窗外天高地遠,遼闊得像是用一生也行走不完。

寒風如刀,似妄圖雕刻她的麵頰,冷氣擠入裙裳的縫隙,在她周身遊走,豔紅的婚書貼胸滾燙。

慕師靖也不知道,數百年後,她還會記得多少人多少事,但她相信,她會永遠將此刻記取,隨著她的生命一同雋永。

她不由再次想起了誅神錄裏的故事,那個故事的開頭,男主角與另一個少女患難與共互生了情愫,他深愛著未婚妻,同樣也不願拋下這位同生死共患難的少女,心中猶豫不決,最後,一位反派妖女的一句話啟發了他——你膽子真小,全都要都不敢?

男主角頓悟,終於在一番周旋之下得償所願,抱得雙美而歸,當然,這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初啟發他的這位妖女,最終竟也被他馴服,於夜夜笙歌中徹底沉淪。

當初看到這裏時,慕師靖還嘲笑了一番,如今經曆了這麼多事,她才恍然發現,現實似乎比故事更為荒誕離奇,三花貓再如何富有想象,恐怕也寫不出林守溪與師尊這樣的姻緣糾纏吧,至於自己……

她又不是書中的角色,豈會如書裏的妖女那般丟人現眼呢?

當然,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了。

一片被摧毀的槐林進入視線。

兩人誰也不再說笑。

車廂內與外麵一樣冷。

龍馬長嘶,停下。

慕師靖摘下了精致的九尾鳳凰金冠,將它擱到了一邊,同時,她將死證定在了腰側的鐵扣上,手按著劍柄走下車去。

天氣晴朗,雲朵悠悠。

林守溪與慕師靖並肩站在官道上。

長安古城攔在了他們麵前,雄偉得像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