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門聖女回來,經曆了大動蕩的道門弟子喜出望外,紛紛前來拜見聖女大人。
他們見林守溪跟在旁邊,又見他一身素白衣裳,不免浮想聯翩。
“這是魔門傳人林守溪,曾與我為敵,後又被我擊敗,終於棄暗投明,迷途知返,加入了道門,被我調教成了一名不錯的道門弟子,今後你們見了他,不必害怕的。”慕師靖對著簇擁來的弟子們柔聲說道。
林守溪也沒想在眾人麵前折她的顏麵,選擇了沉默。
在與楚楚相處之時,林守溪就已明白,所有在人前賺足的虛榮,最終都會在人後以其他方式償還的。
林守溪拜道門門主為師的事早已天下皆知,但弟子們佯作不明,紛紛喊著聖女大人威武,令慕師靖驕傲不已。弟子們又向她詢問起了師尊的動向,慕師靖含糊其辭,隻說師尊如今去辦大事了。
想到這裏,慕師靖與林守溪皆想起了異界之門洞開時那突兀而至的一劍,心中擔憂,可擔憂毫無作用,他們隻能選擇相信師尊,相信她可以化險為夷。
林守溪悄然離開,去尋自己的師兄師姐。
可侍女引著他去往師兄師姐的住處時,林守溪卻隻看到了一排空蕩蕩的房屋,正打掃房間的仆人告訴他,這些人是昨夜離去的,他們說‘道門雖好非吾鄉’,故而悄然離開,回到魔門去了。
林守溪也不覺得失望,在他心裏,師兄師姐們就是這樣的人,他獨自一人在道門閑逛了會兒,走過一間氣派的木堂時,腰間的湛宮忽地發出光亮,林守溪心生靈犀,順勢推門而入。
這是道門的祖堂,記載了道門建成以來的諸位祖師畫像。
宮語的畫像居中而放。
她是道門有史以來唯一的一位女門主。
畫中的師祖白裙冪籬,像是一團撲朔迷離的霧,再靈巧的畫筆在描慕真正的天人之色時也會顯得笨拙,可饒是如此,畫卷上的流光魅影已足夠讓人浮想聯翩,此刻的慕師靖若立在她身邊,倒還真像一對母女。
接著,林守溪發現,師祖的畫像旁還有一幅畫。
這幅畫上沒有具體的人,隻有一個漆黑的剪影,剪影的下方,還壓了門主之印,證明這是師祖的親筆之作。
林守溪看到的第一眼就明白,這應是傳說中師祖的師父,隻是他不明白,師祖為何不畫全像,隻畫一團黑影,這黑影……看著有些眼熟,似在哪裏見過。
“畫得還挺像的呢。”
身後,少女清冷的聲音傳來。
林守溪回頭望去,看到了立在祖師堂門口的慕師靖。
他並不知道,在慕師靖的視線裏,他的背影與畫中的身影,幾乎重疊在了一起。
“像?什麼像?”林守溪問。
“我說,這師尊畫得還挺像的。”慕師靖柔柔一笑,糊弄過去。
林守溪頷首,卻總覺得她有所隱瞞。
慕師靖緩緩走到他的身邊,望了會畫像,說:“話說起來,這都三百多年了,師尊似乎都沒動過嫁人的念頭呢。”
“師祖何等神女,不尋道侶也在情理之中。”林守溪說。
“是麼?”
慕師靖卻是搖首,說:“我倒覺得,這與師尊的那位師父有關。”
“是嗎……若是如此,師祖與她師父究竟有何等的姻緣糾纏,竟能幾百年念念不忘。”林守溪感慨。
“未必需要多深的糾纏,有時候,一段短暫而美好的回憶就足夠記一輩子了。”慕師靖說。
“也許。”林守溪說。
“嗬,我聽說,你和你徒弟說過,隻有不堅固的東西才會被時光洗去,這話是你說的,怎麼到你自己這反倒動搖了?”慕師靖微笑著問。
林守溪自嘲地笑了笑,他看著這畫像,又說:“縱然時光無法洗去,逝去的人和事都已不會再回來了,永遠的銘記不是徒增傷感麼。”
慕師靖本想提點兩句,張口後又放棄,她的唇角噙起戲謔的笑,她從櫃子裏翻找出了什麼,遞給林守溪,道:“是啊,師尊與師祖可真是令人遺憾呢,這樣,來為我的師祖上炷香,如何?”
慕師靖將香遞給了過去。
林守溪沒有多想,覺得這是應該的,便接過了香,點燃,禮了三身後將它插到了香壇上。
慕師靖見了這幕,抿緊紅唇,生怕笑出聲來。
她也去上了幾炷香。
離開祖師堂後,兩人徹底休憩完畢,神完氣足,終於動身,向著長安出發。
他們備了一輛車,車由一頭健碩龍馬拉著,速度飛快。
車輪疾轉,馬車顛簸遠去。
路上。
慕師靖挑開簾子,望著向後飛退的景,忽然開口,說:
“逝者如斯夫,一去不返,師尊獨活於世數百年,何其孤獨,你作為她的徒孫,應為師尊的考慮一下了。”
“你又在胡言亂語什麼?”林守溪皺起眉。
“不要懂裝不懂。”慕師靖說:“你與師尊獨處了這麼久,真的沒有一點感覺麼?”
林守溪沒有立刻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