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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守溪醒來時,頭痛欲裂,他從泥濘的大地上爬起,睜開眼,看到了暴雨籠罩中的死城。
死城的城門早被戰鬥損毀,牆壁上也爬滿了裂紋,一眼望去像張缺了門牙的老人的臉。
先前,異界之門的開啟被襲來的劍打斷了,門內的宇震蕩不休,林守溪與慕師靖身處其中,承受著四麵八方巨大的壓力,苦不堪言。
幸好,這個過程很短暫,暴雨中,彩門一閃而過,他與慕師靖齊齊摔在了地上。
這是他們當初與金佛廝殺的戰場。
金佛死後,空中落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這場浩劫盡數宣泄在了大地上,本就寸草不生的土地又被犁過了一片,山坡與石林皆化為烏有,暴雨反反複複地灌溉衝刷之下,這裏泥濘得像片沼澤。
粉色的肉佛化為烏有,金佛同樣魂歸天道,廢墟變成了更荒蕪的廢墟。
林守溪揉了揉太陽穴,強撐著站起。
少年四下環視,很快見到了泥地中斜臥的雪影,慕師靖境界體魄皆遜色於他,先前的震蕩直接令她昏迷了過去,沒有蘇醒的跡象。
雨勢太大,林守溪沒有急於趕路,他將昏迷不醒的清豔少女攔腰抱起,走入死城,尋了間空房暫且安頓下來。
慕師靖醒來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幹草垛上,身上的白裙不見了蹤影,她心頭一緊,正要發作,開門聲響起,林守溪拿著洗淨烘幹的裙子走了過來,將她抱起,如給人偶換衣裳般將白裙套好,並為她束緊纖腰,在腰側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整個過程,慕師靖都在裝睡。
為她換好了衣裳,林守溪才捏了捏她的臉,說:“好了,你可以醒了。”
“你知道我醒了還給我穿衣裳?你這登徒浪子!”慕師靖大怒,她一把推開林守溪,黑白分明的眼眸似要噴出火來。
“我想試試慕姑娘的定力。”林守溪說:“你不也在裝睡嗎?”
“我……我也想試試你道德敗壞成什麼樣了。”慕師靖冷哼。
林守溪笑了笑,沒在這個話題上繼續。
慕師靖也並不太抗拒肢體的接觸,林守溪以為這是敷藥以及雪夜誤會挑明的結果,但其實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小禾逼著她寫了幾篇相關的文稿,她在小禾的指導下,絞盡腦汁寫完文稿後,就再也不是當年地窟裏那個什麼也不懂還故作高深的小姑娘了,她的理論空白得到了填充,見識廣了,心境也就更坦然了許多。
想到這裏,慕師靖不由憶起了小禾與她說這些東西時的情景,那時,小禾昂首挺胸,鎮靜自若,一副為人師表的神態,與她的拘謹害羞形成了鮮明的比對。
她不由好奇小禾與林守溪獨處時勝負幾何,便順口問了,林守溪聽後愣了一下,隨後,他也昂首挺胸鎮靜自若,說這是秘密,但可以透露一二,譬如小禾私底下求饒時都是喊他哥哥的。
慕師靖聽後不由蹙眉,心想這小禾的說法與林守溪的說法怎麼是截然相反的?他們之中肯定有一個人說了謊……
林守溪生怕她再多問,立刻道:“你剛剛昏迷時在不停地喊一個名字。”
“什麼?”慕師靖掩唇,緊張地、小心翼翼地問:“我喊了誰?”
“小語。”林守溪沒有隱瞞。
慕師靖先是鬆了口氣,反應過來後又緊張了起來,目光閃躲。
林守溪倒是沒覺有異,隻是笑道:“平日裏也沒見你們關係多好啊,原來慕姑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底對我徒兒這般掛念。”
“我……算了,隨你怎麼想。”
慕師靖也不知道該怎樣解釋,她沉默了會,問:“你是怎麼看待你這徒弟的?”
“什麼?”林守溪一愣,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問的。
“你喜歡你徒弟嗎?”慕師靖問。
“我不喜歡我徒弟還喜歡你嗎?”林守溪冷嘲熱諷道。
慕師靖黛眉一顰,咬著銀牙,耐著性子道:“我不是說這個喜歡,就是……”
說著說著,慕師靖也感到不對勁,小語在他們這些愚人眼中,畢竟隻是個八歲的丫頭。
林守溪明白她的意思,他想了想,說:“小語倒是說過長大後要嫁給師父,但……小女孩的玩笑罷了,過幾年就會變的。”
“是麼。”
慕師靖垂首不語。
她發現,事情似乎比她想象中更為詭譎,很難想象,平日裏小語嬌俏可愛的模樣是師尊扮演出來的……不對,真的是扮演麼,還是說,這本來就是師尊的另一麵呢?
師尊玩得可真大呢。
當然,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還是湛宮,湛宮是這段孽緣的壞媒婆,如今看來,她將佩劍換成善良的死證,倒是明智之舉了。
思前想後,慕師靖不由為她能在這樣的宗門氛圍下保持高尚品德而自我欽佩。
“那你師祖呢?”慕師靖狀似隨意地問。
她剛剛知曉了一個天大的秘密,心中充斥著疑惑與好奇。
“師祖?”林守溪微驚。
“是啊,你們當初在這個世界遊曆了這麼久,想必發生了不少事吧?”慕師靖歪著腦袋,試探性問:“你們之間,嗯……有沒有發生什麼不尋常的事?”
“不尋常的事?”林守溪知她感覺敏銳,沒想到敏銳到了這個地步,他麵不改色道:“我與師祖舉止得體合乎禮節,哪會有不尋常之事?你……別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