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是最後一頓,我保證。”慕師靖一邊立誓,一邊還問:“師姐要不要一起?”
楚映嬋沒有回話,她的目光掠過桌麵。
“師姐在找什麼?”慕師靖有不好的預感。
“戒尺。”楚映嬋說。
……
雷雲陣陣。
林守溪站在長安城外,仰望劫雲,這個劫雲比小禾引來的更厚,穿梭其中的雷光與閃電金紫璨然,它不斷壓下,像是要將大地都壓得平實。
“破入元赤境中,你依舊不能勝我,更何況你還要分心渡劫。”司暮雪平靜地說。
元赤境亦有初境、中境和巔峰的差距。
他哪怕在戰鬥中悍然破境,與司暮雪的差距依舊肉眼可見。
林守溪向著另一邊橫了一眼。
行雨蜷著身體,睡得很是香甜,蘇希影身軀抽動,像是有些痛苦,小禾則是平靜,她睡得靜謐香甜,帶著令林守溪恨鐵不成鋼的平靜。
她似已沉溺在了夢中的溫柔鄉裏,與夫君與姐妹們終日打情罵俏,不願醒來。
這雷劫很厲,他身負劍經,縱已掌控了雷電的法則,也無法太過分心,否則法則的邊界有可能被擊穿,將他重創。
就在林守溪苦惱如何渡劫之時。
又有一團劫雲高速飄來,宛若巨舟橫渡大江,撞上了林守溪的劫雲。
司暮雪蹙起眉。
這是她的劫雲,她的劫也來了!
兩團劫雲飄浮空中,宛若山嶽倒懸,它們碰撞在了一起,然後……
這個世界能引動劫雷的人本就極少,雙劫同現更是頭一遭,這兩團排山倒海般壓來的劫雲像是沒什麼經驗,它們撞在一起,如爭奪領地的雄獅,以雷鳴發出怒吼,然後用金紫之雷劈向對方。
這兩團劫雲竟然打了起來!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愣了愣。
“多謝司姑娘出手相助了。”林守溪也忍不住譏諷了一句。
司暮雪歎了口氣,反倒莞爾,露出了無奈的笑。
一如當時並封住他與宮語,驚雷劈下替他們解圍,一路上這樣的事發生了太多,多到她已習慣,甚至習慣到麻木了。
“難道我真的站在了天命的另一邊麼?”司暮雪自言自語,微微動搖。
但這抹迷茫也隻是瞬間。
她瞥了眼沉睡的三人,知道她們都已深陷夢境,不會蘇醒。
她與林守溪對敵,優勢依舊在她。
“我倒要想看一看,天命究竟可不可違,也想看看,這樣的奇跡還能在你身上發生多少次。”司暮雪清冷道。
林守溪握緊了劍,筋骨響個不停,神色愈發清朗。
天空中的劫雲不停碰撞,與烏雲滾滾的背景一映,共同構成了一幅陰氣森森的畫卷,閃爍不休的雷電像是巨蟒與蛟龍,它們在鱗雲中翻騰著,互相纏絞,張大了駭人的巨口,要將對方吞噬。
這般煉獄修羅般的長卷之下,司暮雪與林守溪再度陷入了對峙。
以他們為中心,旁逸斜出的真氣不斷碰撞,亦撞出了一道又一道明黃色的弧光。
地上的殘雪燒了起來。
雪飛快消融,化作嘶嘶的白氣流向天空。
同時,雪地上也浮現出大片的紅光。
這並不是雪真正在燃燒,而是太陽升了起來。
紅日東升。
不知不覺間,這一夜竟已過去了。
城牆邊,季洛陽的屍骨也已被雪和土掩埋,又被他們戰鬥時激撞的真氣焚燒成灰,就此永眠。
雷電、劫雲、紅日、城牆、碎岩……
林守溪掃視過眼前的一切,心有所悟,他舉起劍,平放身前,以指叩劍,鐵劍的清然長吟裏,周遭一切或恢弘或詭譎的奇景盡數退去,他如神人屍坐天地,拂去心上塵埃,神思清寧。
他本就是靈感型的殺手,此刻萬象齊聚,靈光迸發,不可阻擋。
司暮雪露出了讚賞之色。
她能感受到這一劍的肅殺與美麗,它就像是飄向咽喉的羽,輕盈得讓人不想提防。
單論氣象而言,這一劍遠遠超出他該有的境界,已是元赤境巔峰甚至半步仙人之象!
“但也隻是偽境而已。”司暮雪說。
若是過去,她有十分的把握接下這一劍。
但今夜,她斷了尾,莫說比九尾之時,哪怕與過去的八尾相比都虛弱得多。
可她不畏懼,甚至充滿了期待。
司暮雪抬起了手。
與林守溪不同的是,她非但沒有放空心靈,反而主動將萬象攫於掌心,翻掌握住。
八尾齊齊燃燒,渾然為一體!
雷聲愈耀,雷聲愈急,劍拔弩張的氣勢節節攀升,轉眼已至頂點。
莫說是雪,整個世界都燒了起來!
他們皆已是弦上之箭,隨時待發。
宮語站在遠處,遙遙望去,神色緊張。
沒有人知道勝負幾何。
一觸即發之際。
遠處的山頭上,一聲雄渾如古鍾的佛唱陡然響起。
……
金色的僧人走下高山。
昨天夜幕降臨之前,他尚在北方的極地,但僅僅是一夜,他就來到了長安。
並不是他有多快。
相反,他走得很慢,他且誦且走,與普通的旅人並無差別。
僧人渡過冰海抵達陸地花費了三個時辰。
但他從海畔至此,卻隻花了一炷香的時間。
他是佛,天下香火奉他養他,如行雨可以於道心映照天下之水一樣,他同樣可以融於天下之佛中。
北海之畔,他原地消解,化入嫋嫋香火之中,須臾萬裏,於與道門臨近的廟宇中走出,徒步來到了長安。
金色僧人看著眼前瑰麗的奇景,塗滿金粉的麵容並無波動。
林守溪與司暮雪卻皆中止了攻勢。
他們齊齊望向金色僧人。
如臨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