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八章:坦白從寬(2 / 3)

小禾望了會雲,便繞著佛殿行走,往來的弟子見了她都會停步行禮,她也會嫻靜回禮。

全寺的弟子都知道這位聖菩薩隻是位暫住寺院的女施主,很快就會離開,但聖菩薩始終說要走,卻始終沒有離開。

弟子們也不覺得這是聖菩薩言而無信,反而覺得,這裏麵一定蘊藏著某種佛理,隻是自己愚笨,沒有參悟。

小禾覺得她是應當心狠些的,但又覺得,這種狠心違背了本心。

她就這樣搖搖晃晃到了五月。

她覺得自己是在等林守溪醒——她雖知道了真相,但還是希望林守溪可以親口給她解釋一遍,皆是是走是留,全憑她心意定奪。

暫時不想這些了……

午後,小禾披著雪白的衣袍,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後,下山走走。

小禾時常會一個人下山行走,或遊山玩水放鬆心情,或行俠仗義證心中道德,也會去集市給白虎買點肉和胡蘿卜吃。

吃肉是尊重白虎的本性,但這頭虎王已半修成人,所以她也會投喂些胡蘿卜,這是尊重它的人性。

不過很顯然,大白虎並不希望她尊重自己的人性。

小禾是傍晚時候回來的,她回到房間裏,挑開窗,恰看到林守溪睜開眼。

林守溪是在五月的傍晚醒的。

他昏迷了整整三個月。

從渾渾噩噩的夢境中蘇醒過來,林守溪艱難地別過些頭,恰看到了立在床邊的小禾,夕照將小禾身後的風景染得一片絳紅,唯她衣裳勝雪,不沾夕色,似獨立於俗世之外,皎潔難喻。

麵對林守溪的蘇醒,小禾並未流露出多少驚喜之色,她甚至沒有立刻進門,反而把窗戶掩上,將剛剛醒來的林守溪晾在一邊,她則獨自去到崖石上,眺望夕陽西下,一直到月華初上。

回到房間裏時,林守溪依舊睜著眼。

他的身軀被鎮守傳承摧殘了一遍,傷勢更甚當初與洛初娥的一戰,在這個世界裏,他的境界與體魄都被壓製,內鼎的修複能力也大打折扣,所以哪怕靜養了三個月,他也隻是從混沌走向清醒,甚至還沒有下床的能力。

他嚐試驅動身體,失敗了數次後也放棄了,隻是靜靜躺著,等小禾回來。

小禾是在三更回來的。

門推開,雪袍雪發的少女走入,輕盈得像一陣風。

林守溪張了張口,發出了幾個沙啞音節,似在說什麼。

小禾止步,手指點上他的唇,搖了搖頭,說:“好好休息,現在我也不想聽。”

林守溪輕輕眨眼。

小禾向房間深處走去。

林守溪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他眼睛的餘光看到了白袍滑落在地,他若側過些頭,就可看到玲瓏曼妙的絕景,但他脖頸僵硬,一動也不能動,隻能靜靜地躺著,感知著少女的遠去,片刻後,水聲幽幽響起。

小禾回來之後,換了一身佛衣。

林守溪從未見過小禾這般裝扮,隻覺古典聖潔,他想著傍晚時聽到的鍾聲,意識到現在應該是在一座寺廟裏。

這裏應是他的家鄉了。

無論身在哪裏,醒來時見小禾沒有離去,他都感到了無與倫比的安心。

“我會離開的。”小禾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說:“我現在沒有走,隻是報你當初救我的恩,等你傷好了,我自會離開。”

林守溪說不出話來,幸好,他本就說不出話。

天漸漸暖和起來。

第二天清晨,小禾早早出門,她取了木材,手起劍落,忙活了一上午。

“這是我讓武僧幫忙造的輪椅,以後你就坐這個出門。”小禾將造好的木輪椅推到了房間裏。

自此之後,林守溪就坐在木椅上,由小禾推著出行。

小禾沒什麼急迫的事,所以向來走得很慢,像散步一樣。

小禾帶他去看過大夫。

大夫幫林守溪查探了傷勢,大吃一驚。

“他是怎麼活在這個世上的?”大夫一度嚇得語無倫次,好久才緩過神。

“嗯,他確實挺該死的。”小禾平靜地說。

大夫搖頭,忙說姑娘你誤會了,這少年傷勢世所罕見,他外表看上去還好,可內部的五髒六腑卻幾乎被摧毀了,唯有心髒依舊鮮活,而他的咽喉幾乎碳化,一點韌性都沒有了,難怪一句話也說不出。

小禾聽完,連忙請大夫指點棺材鋪的位置。

大夫幫忙指了路,小禾便推著林守溪去選棺材了。

林守溪想要阻止,卻發不出聲音,隻能任由小禾推著自己。

途經一處市集,小禾停下了腳步。

遠處很是熱鬧,像是在買賣什麼東西。

小禾推著林守溪走過去看,隻見他們是在拍賣一幅畫,那幅畫很是簡單,畫中隻有幾個簡簡單單的圖形,圖形隱隱約約拚湊成了一個誇張扭曲的人形,畫的右上角寫了兩個字:睡佛。

聽賣畫人講,這幅畫所繪的,是一個睡羅漢,並繪聲繪色地講述了這個羅漢崎嶇的從人至佛的崎嶇故事。

小禾覺得這很荒謬,這畫簡直是稚童手筆,毫無美感,這樣的畫也會有人買嗎?

接著,她驚訝地發現,台下的人將畫的價格越抬越高。

“你覺得這幅畫值錢嗎?值錢眨一下,不值錢眨兩下。”小禾問林守溪,問完之後,小禾還不忘補充一句:“對了,我不喜歡這幅畫。”

林守溪識趣地眨了兩下。

小禾點點頭,表示他今晚不用睡棺材了。

小禾原本以為這賣畫是場騙局,是賣畫的大師托了人,故意哄抬價格,激起某些富商的獵奇與攀比之心,從而將它接下,但後來,小禾發現,這畫師自己還認識,是她在某次剿匪時救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