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無比懷念道門清靜的日子。
幸好戰鬥持續時間短,很快,外麵的弟子們已盡數被擊倒在地。
為首的弟子意識到勁敵棘手,也未退卻,而是選擇拔劍迎敵。
林守溪給小禾使了個眼色,示意讓自己與他捉對戰鬥,很快,他與那名弟子鬥在一起,走了幾招後,弟子鬆了口氣,心想此人也不是太強,那些弟子們敗得這麼快,應是學藝不精,回祖師山後定要好生鞭策。
鬥了數十招後,弟子的筋骨也得到了舒展,他越打越覺得酣暢淋漓,竟有棋逢對手之感。
轉動不休的氣丸裏,他施展著祖師山的內門劍法,覺得自己可以看清任何招式,攔截任何進攻,他身軀發熱,手臂發燙,他有預感,接下來的一劍,將會是他修劍以來最快的一劍。接著,他最快的一劍撲空,而那少年不知何時繞至身側,彈指打中他的手背,他吃痛一呼,手被迫鬆開,劍已被人空手奪去,端詳一陣後扔還了回去。
哐當。
劍落在地上,青年跪在雨地裏,看著被棄如敝履的愛劍,還沒明白過來自己是怎麼輸的。
他是師父的親傳弟子之一,在同齡人裏鮮有敵手,這次怎麼……
“妖孽!你一定是妖孽!”
他大喊著起身,想重新撲上去,卻見另一個書生模樣的白衣青年飄然而至。
“發生了什麼事?”他冷冷地問。
“大師兄,這裏有妖!”落敗的弟子立刻說。
這位被稱作大師兄的青年向林守溪與小禾投去視線。
“看打扮倒像神山中人……”
大師兄自語了一句,問:“你們的斬妖令呢?”
“師尊外出,久久未歸,沒給我們這個東西。”林守溪淡淡道。
“師尊?”
大師兄皺起眉,問:“你們師尊是誰?”
“道門仙樓樓主。”林守溪直言不諱。
“道門門主?!”大師兄聞言,真吃了一驚,“你們竟是道門中人?”
小禾心想,林守溪果然沒騙自己,行走江湖,有時候名號比武力更容易解決問題。
“你們道門擇弟子的標準隻有臉一項麼?”大師兄忍不住問。
“還有高尚的品德。”林守溪平靜地說。
大師兄沉默片刻,道:“若你們真是那位門主的弟子,那今日之事的確多有得罪,這裏的妖亂我們可以平定,兩位請回吧。”
這位大師兄的語氣自以為平和,卻將小禾激怒了。
“這裏是我家,你憑什麼讓我們回去?”小禾冷冷道。
“你家?”大師兄眉頭一皺,想起了自己翻找到的巫家家譜,問:“你是巫姹?”
“那應是我三妹妹,她死了,我親眼看她死的。”
小禾清冷回答,再懶與之糾纏,直接負劍走向巫家。
大師兄將手按在劍上,猶豫著要不要攔,卻聽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放他們進來吧。”
“是,師父。”
此言一出,大師兄立刻恭敬地讓開了身子。
林守溪與小禾聽到這女子的聲音,飛快確定,這是一位高手。
進了門,他們見到那位黑袍女子,卻是吃了一驚。
“讚佩神女?”林守溪脫口而出。
眼前的女子,無論是身高,打扮,還是漏出黑袍的幾莖紅發,都與讚佩神女如出一轍!
此言一出,同樣吃驚的還有這位黑袍女子。
“哦?你見過我妹妹?”她抬起了些頭,露出了光潔尖細的下頜。
“妹妹?”
小禾心中了然,道:“你就是讚佩神女心心念念的那位姐姐麼。”
“心心念念?”
黑袍女子卻是搖頭,她原本還想問這兩位少年少女的來曆,此刻卻是興致全無,她淡淡道:“我一個戴罪的女子可不配做她的姐姐。”
“神女大人於人族有大功,讚佩神女給我們講過你的故事,你們姐妹都很了不起。”小禾說。
“神女……我隻是廢棄之人罷了。”
黑袍女子冷冰冰地說了一句,從此再未多言,轉過身,徑直向前走去。
林守溪與小禾蹙眉對視,他們都從黑袍女子的話語中感受了一道明顯的情緒:妒。
她嫉妒著她的妹妹,或者說,這已不僅僅是簡單的妒,而是妒恨。
他們跟上了黑袍女子的腳步。
她去往了梵唱聲傳出的地方。
那是白牆之後的孽池,在那裏,林守溪與小禾見到了可怖的一幕:
隻見一群衣著得體的弟子跪在廢墟泥沼之間,對著一灘高高壘砌的淤泥頂禮膜拜,淤泥裏,黑色的黏液不斷地湧出,弟子們爭先恐後地撲上去,抓著黏液往身上塗抹,他們癲狂地大叫著,口中卻不是瘋言瘋語,而是整齊嘹亮的吟唱,他們唱著經文,韻味古老得不似人聲,它具有強大的穿透力,傳播很遠,在斷崖古庭也能聽到。
原來聲音是他們發出來的!
淤泥隨著吟唱聲越來越高,它的表麵生出了無數細密的肉芽,肉芽透著粉嫩的色澤,像是成片的苔蘚,也像是幼嫩的觸手……
“這是……什麼?”
林守溪看了一眼,隻覺得頭皮發麻。
這些人很明顯已經失去了神智,他們跪拜著一個裹著淤泥的怪物,卻像是在擁戴神明與佛祖。
“邪魔外道。”
黑袍女子冷冷開口。
她像是早已司空見慣了這些,隻一揮衣袖,將這些弟子盡數打暈,然後將一個瓷瓶丟給大師兄,讓他去給弟子們服用。
梵唱聲消失,淤泥發出了痛苦的尖叫,再難維持形狀,肉芽們抽搐著凋落,連同它的本體一道消失在了沼澤裏。
“巫家怎麼會變成這樣?”小禾亦是瞠目結舌。
“我也想知道答案。”
黑袍女子抬起頭,瞥了他們一眼,道:“既然你們這麼想回家,就老老實實住在這裏吧,這件事結束之前,你們誰也不許離開。”
說完,黑袍女子消失不見,留給他們的,隻有那隻空空蕩蕩隻餘血洞的右眸。
戒指中,慕師靖清晰地聽到了這一切,她也無暇去想巫家發生的事,她隻知道,自己忍辱負重這麼久,偷文稿的機會終於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