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村時,林守溪鮮有安靜修煉的時刻,如今雖身處汙濁荒野,但他終於得到了安寧,開始潛心修習自己的煉鼎之術。
清光鼎已融入他的身軀,坐照自觀時可見其夔紋般的‘麵’和其中的赤色鼎火,他在自己的內府中安靜燃燒,等待著開爐的一刻。
慕師靖對於這等歪門邪道嗤之以鼻,休息之時哪怕取出誅神錄翻閱也不屑與之為伍。
傍晚時分,他們一同翻過了一座千瘡百孔若蜂巢的大山,在大山之中尋到了一處廢棄的廟,於是有了夜宿之處。
這裏幹燥得多,已沒有了雪,隻是風大得嚇人,來到廟門口時,林守溪的臉都被吹得發硬。
這片腐朽的山過去應也和三界村一樣,是人類的聚集之處,後來不知怎麼被摧毀,隻剩下了一片廢墟和這座孤零零的破廟。
進了破廟,慕師靖終於解下了背上的包袱。
“這裏麵都是什麼?”林守溪早就對這個包袱感到好奇。
“都是師尊臨別前贈我的驅邪之物。”慕師靖說。
“這麼多?”林守溪看著鼓囊的包裹,有些吃驚。
最令他吃驚的是,這其中大都是木雕的小物件,且都很新,看上去甚至像是臨時取木削製而成的……難道說,這是她昨夜特意做的?
“嗯,昨夜師尊囑咐我山遙路遠需多加小心,還問我,是要三句路途上的忠告還是幾件驅邪的法寶,我要了法寶。”慕師靖得意地說。
她很了解師尊,估計所謂的忠告也是猜謎似的字眼,哪有法寶來得實在,她連裝都懶得假裝,直接選擇了法寶,唯一的問題隻是師尊當時很受打擊,臉色不太好看。
“你真是你師尊的好徒弟。”林守溪豎起拇指。
“當然,我可是道門唯一傳人。”慕師靖說。
她從包裹中取出一個木鐸,讓林守溪去掛在屋簷下麵,然後又取出了兩張紙符,對聯般貼在殘破不堪的門柱上,她動作很小心,生怕一用力將柱子弄塌了。
做好了保護措施,兩人才回屋掩門,準備迎接稍後的夜色。
像這樣的破廟,供奉的神當然不會是什麼正經神,此時擺在林守溪麵前的,也隻是一個奇形怪狀、表麵開裂的像,像的頭顱鬃毛大張,探出一對牛似的犄角,身軀瘦可見骨,背部卻有著一對臃腫的肉翼。
慕師靖坐在這尊的神像的背上,小鞋褪到一邊,垂著雙腿冥思修行,林守溪則在神像下打坐,慕師靖恰在他正上方。
林守溪想著未來要做的事。
回到神山之後,他要先通過宗門之考去見楚映嬋,詢問小禾的所在,接著去神守山附近尋小語,至於鎮守交待的‘尋找誅族之劍’一事他也記得,隻是這柄神劍目前隻存在於傳說中,他沒有一丁點線索。
剩下的便是修行、修行、修行——唯有擁有足夠的境界,他才能回到過去的世界,他有資格去實現當初立下的宏願。
想著想著,身處荒郊野嶺的他不免又有了遙遠之感。
“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林守溪忍不住問她。
“你想做什麼?”慕師靖警覺地說。
“……我問你以後到了神山,有沒有什麼想要達成的目標。”林守溪說。
“修行破境,斬妖除魔。”
“太籠統了,能具體些麼?”
“具體……”慕師靖搖了搖頭:“我自幼的成長都是師尊安排的,從不想這些。”
她垂下頭去,看著下方的少年,問:“你呢?”
“我也還在想。”林守溪說:“總之,我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
“嗯……我也想。”
慕師靖若有所思地點頭,她想知道自己的力量來自何處,對於龍血的壓製又因何而來,這些謎題若不解開,那她看自己的時候,總覺得是在照一麵蒙上了霧的鏡子,根本辨不清其中真正的形容。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但慕師靖不想去思考這些大問題,她輕輕晃動著小腿,問:“對了,師尊口中的那個楚映嬋是誰呀?”
“那是我先前在巫家認識的一個仙子,本是敵人,後來被我與小禾聯手製服了。”林守溪說。
“哦,原來小禾姓巫啊。”
“你真無聊。”
“那你呢,你就這麼喜歡投敵?”慕師靖問:“那位巫禾小妹妹一開始該不會也是你敵人吧。”
“怎麼會,我與小禾一見鍾情,情投意合。”
慕師靖聞言,回應的唯有冷笑,她靠在石像的翼上,微笑著說:“你呀,越是說謊的時候臉越是平靜,騙騙小妹妹還好,可騙不了我。”
林守溪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麵頰,覺得自己確實有必要改正一下這個毛病,否則遲早讓小禾抓住把柄。
林守溪仰起頭,看到了少女近在咫尺的、裹著墨染冰絲薄襪的玉足,好心提醒:“這等荒外的廟宇,能存在至今的神像想必都有些奇怪之處,你還是下來吧。”
“膽小怕事。”
慕師靖不以為然,反倒足弓下彎,以足尖去碰了碰他的腦袋。
“別動。”林守溪正在安心修行。
“不小心碰到的。”慕師靖淡淡說。
待她第二、第三次‘不小心’時,林守溪忍無可忍,反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將她往下拉拽,慕師靖一驚,喊著‘你放開’,手則抓住石像的犄角,與他角力,玉足用力蹬著,想要擺脫他的控製,林守溪可不慣著她,他不等慕師靖喊出你是龍,直接用上了擒龍手,以指關節抵著她的足心,旋著下壓,少女玉腿痙攣,身子脫力,手中的石塑犄角也應聲而斷,她竟真的被林守溪抓著腳踝從石像上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