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她於藏蛇村殺死了一頭雙首巨蟒。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那裏醒來,也不知道自己未來要去哪裏,過去,她的一切都聽從師尊的安排,所做的每一件事,幾乎皆是師尊布下的任務。
過去,她從不向往自由,在有限的目光,她能看到按部就班的未來,那樣的未來就像道門庭前的水一樣澄清,但她並未覺得這有什麼不好。
如今她孤身一人了。
這三個月裏,她迷茫了許久。
擺在她眼前的,似乎隻剩一個陌生的世界和永遠回不去的家鄉,於是過往的種種,無論是名譽、讚頌還是仇恨、敵視,一切似都失去了意義。
沒有意義是如此的可怕,過往的一切喜怒悲歡都似成了虛幻激情產生的欲,她若否定過去,便也否定了那個身在過去的自己,甚至否定了自己否定自己的權力。
同時,她也不再是師尊之下的天下第一人,這個汙濁遍野的世界裏,存在著無數她劍刃切不開的東西。
更何況這柄劍也不稱手。
但饒是如此,這三個月她依舊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或是自由,亦或是別的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總之,這三個月來,她始終在做眼前看到的事。
她在藏蛇村目睹了他們的惡行,於是以雙頭蟒的心作為投誠之物,混入其中,打算搗毀魔窟,三個月裏,她通過了不少測試,得到了暗閣的信任。
昨日,暗閣接到了很重要的指令,讓她去往一個名為吞骨山莊的地方。
她根據要求蒙上了眼,在吞骨山莊仆人的指引下通過複雜的山路抵達了這裏,她不確定自己要麵對什麼,這種未知感於她而言卻是新鮮的。
走入吞骨山莊,迎麵而來是一條蛇骨鋪成的長路。
白骨道路兩側的黑暗裏亮起了燈火,她聽到了人的竊竊私語聲,他們似乎是在議論自己。
“你看她像什麼?”
“像一條蛇,劇毒的蛇。”
“像一隻不媚的,假裝清高的狐狸。”
“不,我覺得她像一汪水,看似清澈見底,實則早已沒有了流動。”
“你們說的都不對,我看啊,她像是一顆星星,一顆懸在日月與大地之間的星星,她已自己的軌跡轉動著,散發著主體的光,但她……是多餘的。”
“……”
慕師靖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又光似刃痕抹過,她的唇微動,吐出了一字:“靜。”
雜音頓消。
走過狹長的道路,她來到了內室,內室寬敞,裏麵不止她一人,還有兩個看上去比她年紀大一些的年輕男女,他們盯著自己,神色複雜。
“這裏是吞骨山莊,也是有鱗宗在城外重要的地盤之一,我是執燈婆婆,也是日後為你們舉辦儀式的人。”
一個持燈的老婆婆走出來,緩緩開口。
“你們三人分別擊殺了雙首巨蟒,紅齒魔蜥,六爪雪鱗蛇,是有鱗宗的功臣,也是未來聖子的候選者。”
“能走到這裏,相信諸位也都信奉著有鱗宗的理念,相信鱗類的真龍才是冥古至今大地真正的守護神,它們不知為何陷入了瘋狂,我們……要喚醒它們!”
“當然,複活古神這樣的事我們不會去做,神明是難以捉摸的,我們雖對鱗龍一脈心懷信仰,卻也絕不會去行那未知的冒險。我們要做的——是創造屬於我們的神!”
老婆婆的話語在吞骨山莊響起,她還在說著,說著神山刻意封存的古代石板,說著上麵記載的太古真相,不管她所言如何,最後所指向的皆是同一個——龍是良善的,蒼白之王更是大地慈柔的母神。
慕師靖靜靜聽著她訴說的內容,對其真假倒不關心。
老婆婆說的大部分事她也早知道了。
他們的組織雖有許許多多不同的名字,但隸屬的核心隻有一個——有鱗宗。
這是一個遊離於神山之外的修道宗門,他們意欲創造一條活生生的、可為他們操控的真龍。
有鱗宗的主力在神山境內,負責盯著神山並吸引他們的視線,而創造真龍的地方,則是三界山內。
原本一切進行順利,但十個月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霧將山封鎖,誰也無法穿過這場霧,幸好,他們與神像的聯係並未切斷,還可以通過獻祭的手段,將縫製真龍所需的東西傳入三界山內。
但大霧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始終無法讓人放心下來。
近來,山莊莊主連連噩夢,不停地說三界山內出現了魔鬼,出現了為真鱗之龍所不允許的存在,一定要派人去鏟除魔鬼,否則大事必衰。
山莊是個‘無知者’,沒有人會相信他清醒時的話語,但他做的夢卻很少錯誤。
於是吞骨山莊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獻祭活人。
他們要將人獻祭過去,看看三界山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接下來的七天裏,你們三人就是這座山莊的主人,你們可以在這裏生活,盡情索取山莊中的一切……甚至不擇手段地殺死彼此。七天之後,神壇將會開啟,你們中唯有一人可以親眼見證真主的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