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師父不會更方便些嗎?”三花貓天真地問。
“嗯……也有道理。”
林守溪也摸不清楚三花貓具體想表達什麼,他默默將書翻到了最後一頁,這一頁裏,作者闡述了他最後三年漂泊的悲慘經曆,他唯一的念想便是寫完此書,這是他僅剩的價值。
風雪天裏,茅草屋中,他終於將半生感悟付諸筆端,將煉鼎之功法事無巨細地剖析了出來,他在結尾寫道:命數難定,萬事已空,願後來者可持守本心,如當空之火鏡,耀九州萬古而不熄。
三花貓是隻懂事的貓,讀到此書,它也不忍再怪罪什麼了,隻是喃喃道:“此人真是可憐啊,想必死前都成人幹了吧……這些邪教真可惡啊,待本尊威播四海,定將他們抓起來通通打死。”
說完之後,它忍不住用爪子推了推林守溪,“哎,你練這個真的可以嗎?”
“那盞邪燈說我適合這個,想必總有些道理的。”林守溪模棱兩可道。
“哎,其實本尊不太相信那破燈的,它也不知道哪裏撿來的這些東西,就硬塞給人賺取代價。”
三花貓揮舞著貓爪,說著自己的想法:“哼哼,本尊看它就是隨便塞點東西給你,反正秘籍都是可以練的,你隻要被那盞燈唬住了,你就會主動說服自己,覺得這就是你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林守溪合上了書,他看著無字的古卷,如對鏡自照,默然不語。
三花貓以為他是被自己說服了,誰知林守溪冷不丁開口,輕描淡寫地震撼了它:“我正是合歡宗出身。”
“你竟也是窮凶極惡的邪教妖人?”三花貓一下縮到了牆角。
林守溪笑了笑,也懶得做出解釋,他起身去將木門從窗上卸下,順手將門打開。
封閉的環境解除,三花貓終於放心了些,它又打量了林守溪一番,說:“想來你也不是,畢竟連作此書者都被榨成人幹了,以你的容貌早該成為仙子們的盤中餐了,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萬一我是宗主呢?”林守溪淡淡道。
“你……你可別嚇本尊。”三花貓戰戰兢兢。
林守溪立在窗邊遠眺天外,隻淡然一笑,再不言其他。
不知不覺間,晚霞已被磨去了顏色,成了無棱無角的深藍,天空還未黑透,星光卻已迫不及待地浮上了這片藍海,它們好似寒冷深邃的眼,在沒有了陽光的遮擋後就這樣直勾勾地窺視人間。
他收好了書卷,暫未去修這煉鼎之術,倒不是懈怠,而是修此法所需的材料太多,他一時半會恐怕也無法弄齊。
同時,那盞邪性的許願燈也讓他無法忘懷……幫人實現願望的妖麼?若自己沒有這枚銀幣,它又會奪走什麼呢?
林守溪沒有繼續想下去,待下次攢個十枚銀幣再去看看吧,反正他絕不會用自己去支付‘代價’。
“一同出來透透氣。”
林守溪推門而出,躍上屋頂,坐在古舊的屋脊上。
三花貓身子靈巧,也很快越了上來。
遠來的風吹著它略顯厚實的雪白頸毛,三花貓威風得像一隻幼年的獅子。但這種錯覺很快會被打破,因為它開口時發出的是胡言亂語,而非獅子鳴。
“看來他們並未蒙蔽聖聽,本尊治下果然海晏河清,靜謐安寧啊,假以時日八方來朝……”
“給我說說你的事吧。”林守溪及時打斷了它的喟然長歎。
“什麼事?”
“尊主的事。”
“哦,本尊每日卵時起床,之後早朝用膳……”
“那個字念卯。”
林守溪很絕望,對於自己津津有味讀完它寫的書感到不齒,“而且我問的不是這個,我覺得你不笨,應該明白我到底想知道什麼。”
“哦……”
三花貓低低應聲,它仰頭望天,眨著漂亮的貓瞳,說:“其實我也不清楚我的來曆,因為本尊產生意識到現在,也隻過去了短短一年。”
“意識?”
“對,意識。”三花貓抖著自己錯雜而柔軟的毛發,說:“本尊的主意識存在於神桑樹下的寶珠刹中,這隻三花貓其實也是本尊存想出來的。”
“如何存想?”
“很簡單啊,本尊想象自己是一隻貓,想象它的瞳孔、毛色,想象它的行為舉止,細致入微地想象它的一切,本尊覺得自己是貓,於是本尊就是貓了。”
“你為什麼不存想龍?”林守溪好奇地問。
“龍太招搖了,況且貓比較可愛。”
三花貓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根本不知道真正的龍該長什麼樣。
“所以說,誅神錄的創作都是由你寶珠刹中的本體所為?”
“嗯,可以這麼說,本尊會將自己擬好的意識裁下,傳入侍女的神識中,侍女執筆,將之付諸紙上。”三花貓說。
“也就是說,你暫時還沒有真正的形體麼。”林守溪問。
“以後會有的吧。”三花貓也不確定。
它搖晃著圓滾滾的尾巴,爪子撥弄著瓦片,說:“其實……本尊聽說自己是被劫持到三界村來的。”
林守溪靜靜聽著,等待著它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