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小楠沒有躲,繼續說:你怎麼這個樣子啊?要吃人似的。有什麼話說嘛!
韓崢不再看鄒小楠,轉首從本子上撕下一張紙,提筆寫下兩個字,啪一下壓在鄒小楠的桌麵上。
那兩個字是:恨你。
鄒小楠明白了,笑笑說:你恨我什麼呀?恨我沒像陶寶貝那樣陪你逛公園,對吧?我陪你看電影了不是?
那天,下著雨,初夏的雨。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著,同學們都走了。韓崢沒有帶傘,也沒穿雨衣。他不想回家,就那麼直不愣登地坐著。鄒小楠也沒回家,鄒小楠帶的有雨傘。她想哄一哄這個大男孩。她太喜歡這個男孩了,可是,她不能像陶寶貝那樣去接近他、去縱容他。他們是學生,他們才都十五六歲。十五六歲的孩子怎麼能想那些事呢?喜歡不等於愛,也決不能把它理解為愛。喜歡是一種默契,是一種認同。喜歡是中學生互勉互勵進取團結的寄托。要是沒有一個喜歡的同學和朋友,那麼這個世界該有多麼恐怖哇!鄒小楠想說服韓崢。
韓崢仍是那麼坐著,猶如直撅撅的一根木樁,鼟一下插進了土壤裏。
屋外的雨好像下得又大了,“淅淅瀝瀝”變作“嘩嘩啦啦”,穿得本就單薄的鄒小楠感覺到了室內的寒冷,她緩和著氣氛說:韓崢咱出去吃點飯吧,你這個樣子,魔鬼似的,挺嚇人的。教室也太冷,出去吃點飯,有什麼委屈向我訴訴。
韓崢突然說話了,聲音很衝。
說什麼說?你整天像個木偶似的。
就為這?鄒小楠笑笑。同學嘛,哪有那麼多閑話呢?走吧,到外邊去說。
鄒小楠欲站起來,韓崢卻一把抱住了鄒小楠。
鄒小楠嚇了一跳,說你幹嗎呢,幹嗎呢?欲向外掙脫。
韓崢緊緊抱著鄒小楠,說我好想你好想你,一麵把嘴往鄒小楠臉上湊。
鄒小楠憤怒了,用力從韓崢的懷中掙脫出來,猛然站起,伸手朝韓崢的臉上扇了一耳光,氣嘟嘟衝出教室、衝進雨簾。
初夏的雨下得並不小,天上往下流著,地上四處淌著,嘩嘩啦啦,連成一片。沒穿雨衣的韓崢騎著美利達在雨中狂奔。他不知道該往哪裏去。去哪裏呢?自己幹的是什麼事呀!奔出教室奔出學校好久好久了,他的臉似乎還在發燒。那是鄒小楠用力打的,那是對韓崢的教訓。韓崢,你真的錯了嗎?難道你不該那麼做,你不該喜歡鄒小楠?他不清楚,他不明白。為了那一時刻,他不知憋了多大勁。他夢中尋鄒小楠,白天思鄒小楠。他拒絕了陶寶貝的給予。他把學習都耽誤了。他,可憐的韓崢,你怎麼陷入了這般境地呢?
雨在下,車在奔。風的阻力算得了什麼?韓崢的衣服早濕透了。雨水順著他的頭發、順著臉、順著衣服往車下淌,和地上的水融合在一起,在車輪的衝擊下,濺起兩片並不美麗的水花。那是韓崢的憤怒,那是韓崢的悲哀,那是韓崢內心裏還沒有蹚過的河。
韓崢使勁蹬著、奮力騎著,上身緊緊地貼著車把。美利達在雨中瘋狂,主人公在雨中泄憤。他不明白應該去哪裏。回家,還是去找鄒小楠?鄒小楠也是冒著雨衝出去的呀!可是,韓崢已經不再想鄒小楠了。他是被鄒小楠激怒的獅子。
美利達激起的水花猶如一條長蛇,逶迤蜿蜒著,向前,向前。突然,長蛇停了,水花斷了。隻聽“咣咚”一聲,美利達吻上了前麵一輛三輪車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