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偶遇(3 / 3)

她不懂,為什麼這些人這麼無聊,那麼不實的八卦卻一直被津津樂道。從她出生到現在,一直都沒有消停過。

下這麼大的雨,她躲到這裏來,也是考慮到Pub的燈光昏暗,別人不會輕易發現她的雙色瞳。可為什麼命運就是不肯放過她,還是讓人揭開了她的傷痛。

以她為中心點,觀眾慢慢地朝她這邊望過來,紛紛露出驚詫的目光,而這不過是千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場景。

“真的有這麼神奇嗎?”

男生清亮的聲音驟然響起,在這樣寂靜的空間裏,穿透力十足。大家這才注意到,音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舞台燈光也變得正常許多,不再閃爍,雖然不是很亮,但是足夠讓大家看清楚一切。

說話的男生正是天狼星樂隊的主唱——易熙。

【二】

易熙從舞台上走了下來,粉絲們自動給他讓道。他就像高傲的孔雀,步伐優雅,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不驕不躁的氣息,但表情又是絕對的自信。

和剛才尖叫失控的場麵完全不一樣,偌大的Pub突然安靜得隻能聽到易熙的腳步聲。大家屏住呼吸,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易熙,你要去哪裏?”樂隊的吉他手阿東朝他的背影喊道。

易熙卻置若罔聞,一直朝千宸的方向走去。

千宸感覺自己的心跳突然變得好快,他每靠近一步,都讓她感覺緊張。

“易熙,你怎麼不唱了?”有粉絲這樣問他。

“這裏這麼熱鬧,我有沒有在唱都無所謂,反正大家的焦點都不在那裏。”

易熙的聲音乍一聽溫和而又清亮,可是不知怎的,大家卻有一種脊背發涼的感覺。

那個自稱和千宸是同校的師妹怒了,推了千宸一把:“都是你,你看易熙都生氣了。”

被推倒在地的千宸覺得自己很無辜,明明她什麼都沒做,卻要站在這裏被人用審視的目光看待,還要被她們用一種厭惡的口吻責難。結果現在精神摧殘完了,還得換肉體受難。

憑什麼?

千宸有些生氣,剛想反擊,忽然有隻指節分明的大手托起了她尖細的下巴,明亮的眼睛隨即映入她的眼簾。

易熙認真地端詳著她。

“還真是個可愛的女生……大大的眼睛清澈明亮,小小的嘴巴,挺翹的鼻子,長得真像真人版的芭比娃娃。”易熙的嘴角微微勾起,整個人仿佛綻放著光彩。

“可愛?”千宸愣住了,長這麼大,還沒人這樣形容過她。

他確定自己沒用錯形容詞?

不僅是千宸,在場的人也因為他這句“可愛”而掀起一陣喧嘩。

“可愛?這樣的人哪裏可愛了!”

“易熙,你看到了嗎,她兩隻眼睛不一樣,那可是不祥的象征。”

眾人群情激憤,鬧成一團,更是眾說紛紜。

易熙卻好像沒有聽到似的,目不轉睛地打量著千宸,唇邊依舊噙著笑。

“學長,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她可是不詳人,是眾人周知、人人避之不及的臭蟲,接近她可是會倒大黴的!”同校師妹難以置信地喊道。

“聽過,但那又怎樣?”易熙的聲音輕飄飄的,明明在笑,女生卻感到恐懼,不敢再吭聲。

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後,易熙的目光再次回到千宸的臉上。

“受傷了?”他的眉頭微微皺起,“女生的臉是最重要的,你應該要保護好它。”

他好心地提醒,讓千宸飛到九霄雲外的思緒慢慢地歸來。

怎麼辦?她好像被他的眼睛電到了。

雖然以前也有男生這麼近距離地和她說過話,可是當時她的心髒不會跳得這麼快。而且易熙真的很好看,眼睛看起來靈動又犀利,很會放電,自己不過跟他這樣對視不到一分鍾,就感覺魂魄快要被他勾去了。

“怦怦怦……”心髒跳得好厲害。

“你……知道我?”

她太緊張了,可就是控製不了。從小到大她已經習慣了,不管是誰,見了自己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可是眼前的少年非但沒有逃開,還出麵替她解圍。

她有些適應不來。

“星巴藝校表演係二年級的學生,學習成績總是年級第一,生活常識卻是傻瓜級別的;性格有點兒悶,甚至是陰沉。大家除了喜歡在背後叫你‘臭蟲’外,還喜歡叫你‘悶葫蘆’,就是因為你的性格。不過在我看來,你表麵上看起來沉悶軟弱,但實際上應該是個堅強的女生。不然,那些人在背後這麼損你,你怎麼能挺到現在呢?換成是我,一定會利用身邊各種可以利用的東西,把這些人整得死去活來,至少也得讓他們脫層皮。”頓了頓,易熙的眼裏閃過一絲狡黠,“像你這樣特別的人,就算我想裝作沒聽說過,恐怕也有點兒難度。”

千宸的臉驀地一紅,沒想到自己的名聲已經到這個地步了。

“既然是這樣,你不是更應該怕我嗎?”她不明白。

“為什麼要怕?”易熙的視線隨即掃向她的眼部,“就是因為這雙眼睛?”

千宸自嘲道:“你不覺得它們很可怕嗎?左眼是近乎黑色的深棕色,右眼靠近瞳孔一圈的地方是棕綠色。大家都說這樣的眼睛可以看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

“哦,那你能看到嗎?”易熙看起來很有興趣。

他的反應與別人截然不同,千宸反倒被問住了:“我……”

她很緊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不會辜負他的期盼。

“如果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你可以不說,我並不一定要知道。”易熙從來都不喜歡勉強別人,“你的下巴磕破了,最好先處理一下,要是傷口受到感染,以後會留疤的。”

說完,他牽起她的手,想把她帶去後台。

可是千宸一動也不動。

“嗯?”易熙詫異地回過頭,結果看到了她蓄滿淚水的眼睛。

“為什麼要幫我?你不是應該和那些人一樣避著我才對嗎?”她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他,聲音充滿了不確定,凝視他的目光卻帶著濃濃的期盼,以及小心翼翼。

一瞬間,有種奇異的感覺從易熙的心底湧出來。

他勾起嘴角,忍不住笑道:“如果幫你必須找一個理由的話,我應該可以給你一個。”

話音剛落,他低下頭吻了她的額頭。

千宸被嚇到了,像被定格了,睜大眼睛看著他,但是思想早就停止了——她愣住了。

“啊——”

在一陣寂靜後,現場頓時尖叫聲四起,喜歡易熙的粉迷們都發狂了。

“天啊!誰來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這是怎麼回事?別告訴我,易熙喜歡這種與眾不同的類型。”

在眾人喧囂的叫罵聲中,千宸始終都是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他,雙腳像生了根似的,動彈不得。而這些人當中,說千宸壞話的那兩位女生的反應最大。

“學長,你瘋啦!你怎麼可以親她呢?你看清楚了嗎,她可是我們學校人人都避諱的臭蟲,她還……”

“夠了!”易熙忍無可忍地怒吼道,“剛才你們已經看清楚了,我在她身上留下了烙印,所以以後她就是我的,誰敢再欺她負,就別怪我不客氣。”

那個女生一臉錯愕地說道:“學長……”

“或許因為她眼睛的顏色很特別,才會讓你們浮想聯翩,但是在我看來,這樣的眼睛很漂亮也很迷人……”

說話間,他的手指撫上千宸的眼瞼,指尖微涼。

千宸渾身一僵,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指尖。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對上的是一雙烏黑的眸子,裏麵閃爍著如星辰般耀眼的光。

四目相對,感覺是那麼微妙,易熙給了她絕對的信心。

她很想對他說聲謝謝,卻發現自己激動得喉頭發緊,出聲困難。

“走吧,我們去後台把傷口處理一下,一會兒我再送你回家。”易熙露出淡淡的笑容,寵溺地牽起她的小手,往後台走去。

現場的粉絲們開始控製不住地尖叫、咒罵。

誰都不敢相信,更加接受不了,她們的偶像,她們的易熙居然要送一個女生回家,還是一個受過詛咒如同臭蟲般的雙色瞳少女。這可是她們的終極夢想,可是現在便宜了這隻臭蟲,這打擊也太大了吧。

粉絲們簡直要瘋了。

霎時,地麵突然出現一陣劇烈的搖晃。

“這是怎麼回事?”

“好像是地麵動了一下?”

Pub再度陷入一片死寂中,大家勉強安靜下來。

“不會是地震吧?”

討論的聲音還沒有落下,地麵又突然搖晃起來,一次比一次厲害。那些可移動的物件,比如椅子、放在酒櫃上的酒,還有舞台上的立麥等等,都在震動,隨時都會倒下。

“真的是地震!我就說嘛,她是個不詳之人,你們看,她果然給我們帶來災難了。”那兩個師妹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

“啊,我不要死!”

“這個掃把星,我們合力把她趕出去!”

大家都怒了,易熙擔心這些人太衝動會傷害到千宸,忙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後保護起來。可就在這時候,外麵巨雷聲驟然響起,Pub的電路被閃電破壞,四周立即陷入黑暗。

恐慌之下,所有人爭先恐後地湧出酒吧,千宸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撞開,眼睜睜地看著易熙離自己越來越遠。

“大家快逃到外麵去”“我不想死啊”,諸如此類的話不斷響起,Pub陷入了混亂。結果人太多,四周又黑,踩踏事件還是無可避免地發生了。

“痛!救命啊,你踩到我了!”

吃痛聲、求救聲不時在耳旁響起。

千宸被旁邊湧過來的人群撞飛出去,緊跟著一個巨大的黑影將她罩住,她抬頭一看,靠牆放著的酒櫃正朝她倒下來。

“啊!”

千宸害怕地閉緊眼睛,咬緊牙關。

都說人在生死攸關之際,會想起最親的人,千宸也不例外,她想起了爺爺、爸爸和媽媽,甚至是於又曦。可是,當最後一張陌生的麵孔浮現在她的腦海裏時,她驚呆了。

為什麼他會出現?

千宸覺得不可思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可是預料中的劇痛遲遲沒有出現。相反,她感覺有一股暖意正包圍著自己。

千宸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不可思議的一幕——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易熙正抱著她,替她承受了酒櫃的重量。他的額頭上此時布滿了一層細汗,蹙緊的眉頭表現出他身體所承受的痛苦。但是他看著千宸的眼神卻帶著笑意。

“轟隆”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千宸的腦海中炸開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人對自己舍命相救。

唇上傳來的壓迫感讓她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的目光慢慢地往下移,結果發現易熙的唇正壓在她的唇上。

看著那兩片泛著光澤的唇瓣,千宸失魂地想:這可是她的初吻。

【三】

千宸回到家,已經快12點了。

洗完澡出來,就被家裏的用人告知,爺爺給她打來了越洋電話。

千宸衝外頭喊了一聲“把電話接進來”,就開始擺弄臥室的座機,打開牆上的投影儀。

兩秒鍾過後,“咚”的一聲,爺爺蒼老的模樣清楚地出現在屏幕上。

“爺爺。”

千宸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因為飛機事故去世,所以爺爺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不過爺爺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F&S娛樂集團的最高執行董事,星巴藝校是他們集團旗下的一項投資項目,作為培養未來巨星用的。每年他們公司都會舉辦一場選秀,再將最有潛力的未來之星簽下,砸重金去捧。這是很多考生擠破頭都想考進這所學校的原因。

對於千宸的身份,學校裏知道的人並不多,雖然她從來沒有刻意去隱瞞,但也絕對不會主動提起。

隻有在剛入學的那會兒,真相被人爆出來過,但因為當中有不少人抱著懷疑的態度,所以這件事到最後也不了了之了,沒有人再提起。

而今晚對她惡言相向的兩個師妹,顯然還不知道實情。但是易熙就不一樣了,憑借他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千宸相信他一定知道自己是誰。

“千宸啊,爺爺聽說你今晚出去了?”老人沙啞的聲音隨即響起。

千宸在床上換了個舒服點兒的姿勢,然後說道:“嗯,就出去了一會兒。”

“你們那裏不是剛發生了地震嗎?而且還下暴雨,你怎麼還出去?”老人語帶擔憂。

“在家無聊嘛。”

千宸說得輕鬆,可是老人聽著,心裏忍不住難受起來。

因為他的寶貝孫女太寂寞了。

“家裏不是還有其人嗎?悶了可以找他們聊天。芳姨說,她還得過幾天才能回來。”

芳姨是家裏的老用人,也算是看著千宸長大的,是少數不因為那些流言蜚語而對千宸好的人,所以千宸是真心喜歡她的。

“我知道,芳姨昨天給我打了電話,說她的兒子和兒媳剛好出差,家裏的孫子生病了沒人照顧,她得留下來,等孫子的病好了才可以回來。”

其實芳姨的孫子已經有18歲了,完全有照顧自己的能力,可芳姨還是不放心。

千宸真的很羨慕芳姨的孫子。

她一直在想,不知道哪天自己也可以這樣生一次病,爺爺會因為她生病了,特意從新加坡的總公司趕回來,她就可以好幾天能看見爺爺,跟他說說話,伴他膝下……

不過想歸想,千宸知道自己的這個想法不隻幼稚,還很難實現。雖然她的身體看起來很消瘦,但是比很多人都要健康。

她上次生病好像是5年前吧。那次她半夜發高燒,在醫院住了快一個星期才把燒退下。那會兒,爺爺嚇得抱著她哭了好久,說要是她就這麼去了,他怎麼跟她九泉之下的父母交代,他這把老骨頭還不如死了算了……

千宸不舍得讓爺爺傷心了。

“她這個人就是這樣,樣樣都想親力親為,是個好母親,也是個好奶奶。”老人感慨道。

千宸敏感地嗅到了什麼,連忙說道:“在千宸的心中,爺爺也是個好爺爺,是無可替代的。”

孫女坦誠的話讓老人喜形於色,不過成年人也有成年人的羞赧。

“你突然這樣說,是故意要讓爺爺感動嗎?行了,我們爺孫倆也別肉麻了……來,跟我說說你今晚出去都發生什麼事了。我聽阿屏說,你撿回來一隻小貓咪,是真的嗎?從小到大,和你最沒有緣分的動物就是貓了……”

聞言,千宸的腦海裏出現的卻是易熙的身影,還有他凝視自己的目光,甚至是幫自己的情景,這些都讓千宸覺得他很不一樣。

“嗯,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

千宸目光迷離地看著前方某一個點,突然想起一年多前開學典禮上發生的事。

當時易熙身穿學校訂製的校服,英倫學院風的設計讓他看起來英俊不羈、溫柔灑脫。這本來是兩種不可能同時出現的極端氣質,現在卻奇跡般地在他身上融合成一體,那些令人向往的美好詞彙就好像專為他而生。

千宸隻是遠遠地看了他一眼,就牢牢地將他記住了。

他就像太陽之子,是宇宙中的發光物質,所有人都被他吸引,不自覺地圍著他轉。而她是烏雲,是黑夜,隻要是她出現的地方,就好像災害的隔離區,大家都避之不及。

這是千宸第一次見到易熙時的感想。

但是今天,她心裏最神聖、最莊嚴的那池湖水被人擾亂了。千宸想起酒櫃砸下來的那個畫麵,她難以相信,原來這世上真有心亂如麻這回事。當時,她的心真的跳得好快,就好像隨時會蹦出來一樣,好危險……

可是,他也有同樣的感覺嗎?

千宸困擾地閉上眼睛,可是嘴唇感覺到的好像是易熙嘴唇的溫度,嚇得她趕緊睜開眼睛,手順勢摸上了自己的唇瓣,耳邊響起了老人的聲音。

“千宸,你還在聽爺爺說話嗎?”

可是她仿佛沒聽到一般,依然保持著驚恐的模樣。

老人看著屏幕上孫女失魂的樣子,總覺得看到了十七八歲的自己。那個時候他偷偷喜歡著隔壁的女孩,每次想起她,都會不自覺地露出這種表情,當然這些事全是別人告訴他的,不過……

等等!

爺爺眉毛一挑,眼睛一亮,難道他的寶貝孫女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