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根小說之後,隨著br又五年之後新潮小說的崛起,中國新時期文學開始進人了真正意義上的自覺寫作階段。所謂自覺寫作,是指作家在擁有了對於文學本體性和獨立性的自覺認識,以及對於文學審美本性的建構衝動和主體能力之後的創造性寫作活動。雖然,在中國特殊的文化語境中文學不可能完全擺脫現實的、政治的、意識形態的糾纏,但文學至少必須表現出掙脫這種種糾纏的充分自覺。正是在這個意義,我們才說新潮小說之後中國新時期文學進人自覺寫作階段。新潮小說的價值首先在於它是真正意義上的形式主義小說。我覺得,“形式主義”在新時期中國文壇得以提倡其意義是非同尋常的,它是對於中國文學傳統和意識形態傳統的雙重反抗。正是在形式主義的大旗下中國文學開始輕鬆自在地脫離現實和政治慣性的裹挾,回歸其本體寫作之路的。也正是在“形式主義”大旗下,中國文學的許多經典命題,比如內容與形式的二分關係、小說“寫什麼”與“怎麼寫”的問題、“寫實與虛構”的問題、“真實與想象”的問題,等等,全都在不同層次上遭受到了被解構和顛覆的命運。當然,革命總是要付出代價的,新潮小說在確立中國新時期文學全新的思維認知和表達模式時,也不自覺地割斷了文學與現實、曆史、時代的關係,不自覺地割斷了文學與我們民族的精神傳統的傳承關係,人為地製造了文學的世界性與本土性和民族性之間的天然鴻溝,這使新潮小說仿佛成了開在中國土地上的“外來的花朵”,其營養不良、根基不深,也給新時期中國文學帶來了諸多負麵影響。其後,80年代末的新寫實小說和90年代初的新生代小說都可視為是對於新潮小說的自覺超越和藝術修補,均是自覺寫作的代表。就前者而言,它既沒有回到文學的意識形態寫作的老路,又很好地修複了文學與現實生活的關係。就後者而言,它既克服了新潮小說的現實失語症,又開始掙脫西方話語的束縛,嚐試建立真正的個人話語。這些無疑都代表了中國文學回歸本體的革命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