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鐵山接過訊問筆錄認真地看了一遍,哆嗦著手簽了字。
簽字時,劉鐵山還不停地說:“反正我……我不是故意放火,劉小豔能證明!我對蘇老板意見再大,也……也不會去放火!這……這你們不能賴我……”
伍成勳這才火了,把劉鐵山簽過字的訊問筆錄往公文包裏一裝,怒道:“劉鐵山,你知道這場火燒死多少人嗎?一百五十三人!就算是失火,你也罪大惡極!”
劉鐵山一下子呆住了:“什麼?燒……燒死了一……一百五十三人?啊?”
伍成勳沒再理睬劉鐵山,把公文包一夾,匆匆離開了審訊室。
臨出門時,伍成勳注意到,劉鐵山身子晃了晃,軟軟癱倒地上……
尋找重要知情人劉小豔時,公安局另一組辦案人員費了很大的周折。
火災現場沒發現這位“歌星”的蹤跡,南二礦區家裏也沒有此人的芳蹤。據劉小豔的母親說,她這位當“歌星”的女兒從浪都載譽歸來以後,彭城市內的演出工作一直比較繁忙,請她唱歌的單位和領導太多,這陣子已經基本上不回家了。辦案人員沒辦法,電話請示伍成勳以後,調動了各分局、各派出所的值班人員,臨時全市範圍內搞了一次突擊掃黃,這才好不容易東方路43號香軒麗舍泳浴中心包間裏把劉小豔找到了。公安人員出現劉小豔麵前時,劉小豔的確唱歌,唱“我向你飛,雨溫柔的墜,像你的擁抱把我包圍”,還是躺一位喝醉了的嶺南建築承包商懷裏唱的,一對豐滿的ru房正被牢牢把握那個中年男人手上。
這位歌星顯然已把金『色』年代娛樂城的大火給忘了,派出所人員要帶她走時,她馬上現出了一副可憐相,淚水漣漣地說:“同誌,同誌,你們……你們肯定搞錯了,我……我也就是坐坐台,唱唱歌,我……我從不賣身做那種生意啊……”
東方路派出所方所長經驗豐富,二話不說,把劉小豔的手袋一下子抖了個底朝天,幾個避孕套當場暴『露』出來:“還狡辯哩!不做皮肉生意,你隨身帶這些東西幹什麼?別以為我不認識你!你的外號是不是叫歌星啊?這陣子是不是一直金『色』年代娛樂城賣『淫』啊?給我放老實點,我們一直盯著你呢!”
劉小豔沒話說了:“好,好,我認倒黴,認罰,你們說個數吧!咱們好當場解決,這種事我南方碰到過,人家很講效率,就是當場解決的,交錢就走人!”
方所長沒當場解決,按伍成勳的要求,把劉小豔帶進了轄下的東方路派出所。
進了東方路派出所,劉小豔仍沒想起那場已造成了重大災難的大火,還試圖就自己的賣『淫』罰款問題和方所長討價還價:“所長,你少罰我兩個,我肯定不讓你們派出所吃虧!我多給你們交代幾個嫖客,你們去罰那些嫖客嘛,都是大款哩!”
方所長桌子一拍:“這事回頭再說,先給我說說金『色』年代的火!”
劉小豔這才想起了金『色』年代的火災:“說這呀?那……那可不是我的事!”
方所長又唬又詐:“不是你的事我們會找你了嗎?老實交代你的違法事實!”
劉小豔白了臉,叫了起來:“違法的不是我,是……是我們後道房的劉叔劉鐵山,我爹過去的大徒弟,大火是……是他弄的,這……這可不關我的事,真的!”
方所長揮揮手:“那就細說說,都是怎麼回事呀?啊?劉小豔,這種地方想必你也來過,如果耍滑頭,你小心我舊賬賬和你一起算,賣『淫』就夠勞教的了!何況,你今天這情節極其惡劣!金『色』年代娛樂城燒成那個樣子,死了那麼多人,你竟然跑了,又到香軒麗舍做起生意了,還有點心肝嗎?!”
劉小豔嚇壞了:“我……我沒心肝。方所長,你……你讓我咋說我就咋說!”
方所長頓時火了:“我讓你實事求是說,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你剛才說火是劉鐵山弄的,劉鐵山是怎麼弄的啊?是失火還是放火啊?把過程都說說清楚!”
劉小豔小心地看著方所長,回憶著:“是……是這麼回事:今晚快九點的時候,有個老板打傳呼讓我到金『色』年代去陪他,我當時香軒麗舍沒生意,就過去了。一進樓門就聞到了一股煙味,上到三樓才發現,三樓的倉庫燒起來了。我挺害怕,想逃,可聽到樓上有吱啦吱啦焊電焊的聲音,就跑了上去,想和電焊工說一聲。一上四樓,就看到了劉叔劉鐵山,原來……原來是他那裏焊電焊!”
方所長問:“三樓時,你看到落下來的電焊火花了嗎?”
劉小豔說:“沒有,火勢那麼大,有電焊火花我也看不見了。”
方所長想了想:“這就是說,你看到大火時,火已經燒了很久了?”
劉小豔說:“肯定燒了很久了,我也納悶,劉鐵山怎麼會沒發現呢?!”
方所長注意地盯著劉小豔:“劉鐵山會不會發現了,故意讓火燒啊?”
劉小豔否認了:“不是,不是,後來劉鐵山和我,和另一個姓周的工人一起救火的,我們一起找滅火器,還從前廳衛生間拉了根清潔工用的水管出來……”
方所長意外地發現了線:“哎,劉小豔,你等一下:你是說,當時場的,除了你和劉鐵山,還有一個人?一個姓周的工人?是不是?”
劉小豔“嗯”了一聲:“是,好像是劉鐵山手下的打工崽,喊劉鐵山隊長!”
方所長和氣多了:“那你回憶一下:這個姓周的工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四樓電焊現場的?是你上了四樓之前,還是你上去之後?你又怎麼知道他姓周呢?”
劉小豔想都沒想便說:“劉鐵山喊那人老周,老周是我後麵上來的!我正和劉鐵山說著失火的事,老周上來了,也說著火了,拉著劉鐵山要跑。劉鐵山非要我和老周救火,老周還嘀咕說,救什麼救,把這些狗日的都燒死才好呢!”
方所長提醒道:“劉小豔,你說的這個情況很重要,一定要實事求是啊!”
劉小豔說:“就是這麼個事嘛,不信你們去問劉鐵山和那個老周!”
方所長說:“這不要你煩,我們當然會問的。後來呢?”
劉小豔聳了聳肩:“後來……後來,我看火實太大,馬上要躥上樓了,怕被困裏麵出不去,就第一個跑下樓了,下樓之前還喊了一聲,讓劉鐵山他們也快點走。再後來,你們知道的,我又去了香軒麗舍,一直陪那個嶺南佬喝酒唱歌。”
方所長後問:“離開火災現場以後,你是不是又見過劉鐵山和那個老周?劉鐵山和老周和你說過什麼沒有?他們有沒有打過電話或者傳呼給你?”
劉小豔搖搖頭:“沒有,都沒有,他們誰也不知道我的傳呼號碼!”
對“八一三”大火案重要目擊者劉小豔的目擊訊問到此結束。
劉小豔這時也鬧清楚了:公安機關這次找她的目的不掃黃,而於搞清火災情況,她自問隻要不掃黃,火災跟她無關,神情中現出一絲僥幸:“方所長,著火的事我都說清楚了,可以走了吧?”
方所長臉一拉:“走?你往哪裏走?現該說說你那些好生意了!”
劉小豔隻好說自己的“好生意”,愣都不打一個,立馬把那個嶺南佬賣了。
方所長並不滿足:“不止那個嶺南佬,你這個歌星名氣大得很哩!”
劉小豔很為難,嘀咕說:“捉『奸』捉雙,不抓現行也算啊?”
方所長說:“算,凡和你做過的都算,你今天得竹筒倒豆子了!”
劉小豔想了想,問方所長:“方所長,你這回是不是玩真的?”
方所長眼一瞪:“你以為是和你開玩笑嗎?我再說一遍:你今天這『性』質極其惡劣!金『色』年代娛樂城燒死那麼多人,你不說向公安機關報告,還去做!”
劉小豔怯怯地看了方所長一眼,又問:“不論是誰,我……我都得說?”
方所長虎著臉:“說,通通給我說出來!”
劉小豔吞吞吐吐道:“你們派出所的王耀軍和我做過,隻給了我五十塊錢……”
方所長一怔,拍起了桌子:“劉小豔,你給我放老實點!”
劉小豔一臉怯意,也不知是真害怕還是裝害怕:“方所長,我說不說吧,你非讓我說!真的,王耀軍真和我做過,就金『色』年代包間的沙發上,按倒就幹!金『色』年代王耀軍分管的片上,王耀軍和蘇全貴又是兄弟哥們,別說給了我五十,就是給五塊,我也得和他做啊!方所長,你們隻要能對王耀軍秉公執法,我就繼續交代!”
方所長這才黑著臉說:“這個法恐怕執不成了,告訴你:王耀軍已經死了,燒死金『色』年代娛樂城了。所以,你也少給我胡說八道,不許外麵『亂』說!”
劉小豔嚇了一跳:“真的?王耀軍死……犧牲了?”
方所長不接茬兒,沒好氣地喝道:“少廢話,繼續交代吧!”
劉小豔卻不交代了,嫣然一笑道:“不年不節的,你們又不急著發獎金,我交代啥?總得細水長流嘛!我都交代了,有錢的老板們全讓你們抓完了,咱們的日子都不好過!王耀軍都知道培養稅源,你當所長的咋就不知道?真是的!”
方所長火透了,從桌前站起來,走到劉小豔麵前又吼又跳:“劉小豔,你胡說什麼?你以為我們公安幹警都像王耀軍嗎?王耀軍今天被燒死了,是他個狗東西的運氣,如果不死,那不僅僅是罰款,是要雙開的,開除公職,開除黨籍!”
就這時,市局的電話到了,是副局長伍成勳打來的,了解對劉小豔的突擊訊問情況。得知方所長為賣『淫』問題和劉小豔糾纏不清,伍成勳發了大脾氣,電話裏訓斥方所長說:“你們這些人怎麼回事!神經有『毛』病啊?燒死的那一百五十多人還扔那裏,省委、市委這麼多領導同誌等著我們彙報,你們還審什麼賣『淫』嫖娼的問題,當真要錢不要命,要錢不要臉了?!還有你們所的那個片警,怎麼也死金『色』年代了?到這種娛樂場合竟然帶著槍!你們都給我小心了就是,就算我和江局長饒了你們,檢察院也不會饒了你們!馬上把這個三陪小姐送過來,還有訊問筆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