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彭城大火(中)(2 / 3)

黃玉禾並無怯意,隻是無奈地迎著唐旭山冷峻的目光,苦笑說:“唐***,這……這事我正要說呢:那八個人是不是拘留幾天就放了,畢竟沒造成臥軌的事實和後果嘛!再說,現也……也真的不能再激化矛盾了,大家都難啊,尤其是那些失業工人!”

唐旭山沒接這話題,往沙發靠背上一仰,忍著氣做起了工作:“玉禾同誌,失業工人難,市裏就不難嗎?我不瞞你說,看到省裏的破產方案,我的心都揪起來了!這麼多失業工人不是擺別處,是擺我們彭城市啊,一個處理不好,社會治安必將急劇惡化,兆頭今天就出現了嘛!當然了,對省裏的破產決策我們也得理解,煤田資源枯竭是事實,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都知道痛,可再痛,這刀子還是得下啊!不然病怎麼能好?”

黃玉禾自嘲地笑笑:“是的,是的,唐***,那就理解萬歲吧!但願這三萬失業工人也能充分理解我們,都高高興興地失業回家,去為國分憂!”話剛說完,臉上的笑僵住了,牢『騷』噴薄而出,“唐***,今天沒失業工人場,又是你市委領導麵前,我得說點實話:我現真是昧著良心做工作啊!南部煤田的資源是今天才枯竭的嗎?為什麼不早做轉產安排?德國魯爾工業區資源枯竭前二十年就安排轉產了!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到底對工人負責了沒有?內心愧不愧啊?!前年蕭***還是蕭主任的時候來視察就著重講過這個事,後來據說還從發改委討了中央的款項過來,結果呢?這錢一『毛』錢沒見著不說,到了咱們這,連這麼個說法也沒了!”

唐旭山心裏躁動著,臉麵上卻量保持著平靜,甚至是冷漠:“你這話說得對,是該二十年前就做轉產安排,可二十年前我們國國家是個什麼情況?我們又哪裏啊?蕭***當初那筆前不是經過發改委撥的,是以振東辦的名義撥給省裏的,但這個錢我也沒見過!現,曆史的責任落到了我們身上,我們怎麼辦?我們隻能心力解決好!”

黃玉禾手一攤:“可這合理嗎?工人們過去的勞動積累到哪裏去了?能這麼不管工人的死活嗎?作為以前南二礦的黨委***,現的集團的黨委副***,我真沒法回答工人同誌的責問啊!”他接著再次提出了放人的問題,“所以,唐***,我還是希望您和市委能出麵和市***局打個招呼,對被拘留的八個工人同誌,法律許可的範圍內可能地從輕處理,能放好還是放,畢竟是一時的衝動行為嘛!”

唐旭山回避不了了,手一擺,回答說:“衝動不是理由,工人們的情緒可以理解,但違法必須追究,這種衝動任何法製國家都是不能允許的!這事你不要再說了,我市委***不能以權代法,你這個破產領導小組組長也不能做工人領袖!”

黃玉禾一怔,搖起了頭,無奈地訴苦道:“唐***,我可真沒想到,您會把我看做工人領袖,破產失業工人可是把我們罵成了工賊啊,都要砸程***的車了!”

唐旭山說:“所以呀,你們程***現不但四處躲工人,也躲著我和市委嘛,看看,今天我就請不動他!不過,這滑頭還算有眼力,把你推到了第一線做破產清算工作。他和我說了:你這個同誌有群眾基礎,工人們肯定不會太為難你!”

黃玉禾鬱鬱道:“那你市委***把我看做工人領袖,我……我也認了!”

唐旭山拍了拍黃玉禾的肩頭:“工人領袖是玩笑話,你別當真,但依法辦事是個原則。尤其目前這種情況下,要特別強調法製!當然,我下午的會上也說了,處理的重點是組織策劃者,不是有過激言行的工人!你如果想不通,可以回家和找清蘭同誌談談,相信她會給你做出法律解釋。”怕黃玉禾繼續發牢『騷』,又勸道,“玉禾同誌,這次省裏總還是拿出了八個億嘛,聽說還是蕭***主動出麵,壓縮了吳城兩個基建項目,我們還是多為省裏分點憂吧!該市裏的責任我不會推;你們集團呢,該管的事也要管起來。比如:能不能發動黨員幹部把失業工人們組織起來,進城搞點三產啊?”

黃玉禾臉上這才有了點亮『色』:“唐***,這我倒要向你和市委彙報一下了:失業自救已經搞了。南二礦去年試行破產,有個叫李靖華的黨支部***把手下的三百多號工人組織了一下,大家把各自的工齡錢集中起來,湊了三百萬家底,搞了個生裝潢總公司,現生意做得很好,連黃金時代娛樂城都是生公司裝修的。”

唐旭山高興了:“好,好啊,要推廣李靖華和生裝潢公司的經驗,報刊媒體上加強宣傳!這種特殊的困難時期,黨員幹部要起作用,像李靖華這樣的好黨員要樹為典型!那個黃金時代娛樂城我抽空也去看看,幫你們吆喝兩嗓子……”

這是唐旭山第一次聽說黃金時代娛樂城,是黃玉禾作為失業工人自救的一個樣板工程說的。唐旭山可沒想到,黃玉禾這話說過不到十幾分鍾,黃金時代娛樂城著火的噩耗便傳了過來,沒想到,後來這座黃金時代娛樂城會給他和彭城市帶來一場如此猛烈的政治大地震,以致於讓那麼多幹部政治地震中中箭落馬!

黃金時代娛樂城著火,是秘書匆忙進來彙報的。唐旭山當時沒想到傷亡會這麼大,情況會如此嚴重,初,甚至沒想到立即趕往火災現場,又繼續和黃玉禾談了幾句。待秘書接電話時再次提到了黃金時代,他才一下子醒過神來,問秘書:“小劉,你……你說什麼?黃金時代娛樂城著火?黃金時代?情況還很嚴重?”

秘書捂著手機說:“是的,唐***,情況相當嚴重。消防車開不進去,四百多人被困火場,加上黃金時代娛樂城又裝修不久,有毒氣體四處彌漫,恐怕……”

唐旭山驚出了一身冷汗,沒顧得上和黃玉禾道別,起身就走:“快去現場!”

坐警燈閃爍的專車裏,一路往火災現場趕時,華共彭城市委***、唯物主義和辯證法的堅定信仰者唐旭山平生頭一次『迷』信起來,不斷地心中祈禱:老天爺保佑,千萬少死幾個人,可不能再『亂』上添『亂』了!好現就來場大雨,下得越大越好!然而,把目光投向車窗外,唐旭山看到的卻是明月高懸,千星百點。

尤其讓唐旭山掃興的是,恰巧收音機裏播天氣預報,一位女播音員正用她熟悉的口音述說著天氣情況:“八月十三日夜間到八月十四日白天,彭城地區天氣晴朗,偏西風二到三級,低氣溫二十九攝氏度,高氣溫三十七攝氏度,降水概率為零……”

要命的是,市長林森這時候偏偏不彭城。八月十二日晚林森率著一個招商團去了美國,現剛到舊金山,上午他還和林森就臥軌事件通過電話。

嶽清蘭後來想,從彭城複雜的政治曆史背景考慮,她也許不該這麼早又是這麼主動地出現火災現場。她不是消防隊長,而是檢察長,身份既特殊又引人注目,必然會招致一些同誌的猜忌:你這個檢察長想幹什麼?惟恐天下不『亂』嗎?其後的辦案過程中,嶽清蘭不得不一次次婉轉地解釋:她這絕不是存心找誰的麻煩,而是因為巧合,如果那晚她不陳誌立家彙報工作,如果陳誌立沒有接到火警電話,如果陳誌立當時有車,她也許會按部就班等待市委、市『政府』的通知。相似的情況也發生常務副省長餘可為身上,如果八月十三日餘可為不到港城市檢查工作,也不可能及時趕過來和唐旭山、陳誌立進行這麼一次尷尬的會麵。

嶽清蘭記得很清楚,她和陳誌立趕到現場不過十分鍾,市委***唐旭山和***局長江雲錦便一前一後匆匆趕到了,來得都比較及時。當時,***局的警戒線還沒組織起來,現場聚著不少圍觀群眾,一片混『亂』喧囂。要命的是,許多消防車被牢牢堵解放路中段一大片違章建起的臨街門麵房前,根本無法接近著火的娛樂城——這一點給嶽清蘭的印象極為深刻,嶽清蘭親眼看到消防支隊的一位警官滿頭大汗,跳著腳四處罵娘,讓手下的官兵們一輛輛消防車前臨時接長水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