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常委聽了這話，心裏便不自覺有些懷疑杜秋聲的意思，說這個幹嘛呢？現吳城有幾個有較大自由財權的單位沒有用上辦公樓呀？不說那些市直機關和下麵的縣級市和區直辦公大樓了，就說市委市『政府』這個大院，十年以上的老樓可是一棟都沒有！幾乎清一『色』都是這幾年修的，兩年前的市委市『政府』大院幾乎是整個翻了一遍，市委辦公樓一座和市『政府』辦公樓兩棟，可全是兩年前修的呢！這時候說這個話題，杜秋聲書記倒是麵無愧『色』，有些常委卻是有些不自覺地挪開了目光，大多盯著自己麵前的文件發呆，仿佛那上麵正放什麼格外好看的電影一般吸引人，讓他們目不轉睛。
蕭宸自然知道其中原委，見大家聽了這話都開始裝傻，便嗬嗬一笑：“秋聲同誌說得很好，我們國家和西方國家的國情雖然不同，行政機構的確比他們大，但對比兩者的辦公樓，我們的確要自問一句，一個以服務人民為己任的政黨，公務人員的辦公樓為何比那些資本主義國家反而要豪華得多？……同誌們還有哪些看法，或者說覺得還有哪些方麵需要注意的，不妨都說說看。”
嶽邦為副書記見幾個分量足的常委就剩下自己沒表態了，自然也不能太落後，免得蕭宸書記以為自己對他有意見，也舉了舉手，道：“現還有一種**，我們吳城非常值得注意。就是招投標過程中故意設置的門檻，使一個有實力的開發企業，工程招標的時候無法取得標的物，反而是實力差一些的企業競標成功了，原因是實力強一點的那家企業被某個人為設置的門檻卡住了，這個門檻又恰好卡不住實力差一點的那家企業。現的『政府』『性』工程招標領域就存這樣的問題，比如規定企業年限、企業是哪裏的之類的門檻，讓一些資質、報價上有優勢的企業落選，而製定‘遊戲規則’的人和意向中的企業早有‘默契’：你製定這樣的‘門檻’攔住別人，我就拿好處來回報你。”嶽邦為說這話的時候仿佛無心，但目光卻常委們中瞟了一下，特別是常務副市長王和平靜的臉上落了一落，然後飄然移開。
蕭宸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後若無其事地笑著點了點頭，目光卻仿佛無意又仿佛有意地落了王和臉上。
王和仍是一臉平靜，覺察到蕭宸的目光後，跟蕭宸微微對視一眼，立刻垂下眼簾，仿佛是看了一眼自己麵前攤開放著的文件夾，然後舉了舉手。
蕭宸微一擺手：“王和同誌請講。”
王和麵『色』淡然地抬起頭來，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剛才嶽邦為朝自己看的那一眼，沒有注意到蕭宸看著他的目光中似乎也包含著什麼其他的意思，隻是平靜地道：“蕭書記、任市長、杜書記、嶽書記和胡書記說得都很好，我僅僅補充一條，就是關於‘打招呼’。所謂‘打招呼’，是指某些領導幹部為辦成某一件事情，不通過規定的辦事程序，而是利用職權私下表達個人意願的一種形式。‘打招呼’，主要有以下幾種：一是‘欽定’工程項目‘打招呼’；二是招生、招工、招兵、招幹‘打招呼’；三是說情開脫‘打招呼’。有的為那些觸犯了黨紀政紀甚至國法的人，通過‘打招呼’竭力為他們說情開脫；四是幹部調動、晉升‘打招呼’。有的通過‘招呼’施加壓力，竭力推薦自己的人；五是優惠待遇‘打招呼’。有的通過‘招呼’要有關單位、部門繞開政策或變通措施，為他們的哥兒們、朋友們行方便開綠燈；六是為親屬、子女謀利‘打招呼’。現打招呼已經成為一種流行，有些領導幹部一旦有什麼事情，不按照正規程序去辦，首先就想到打招呼，這種歪風邪氣必須得到遏製。”
蕭宸照樣微微一笑，點頭表示同意，然後其餘各位常委也都一一發言，自然也都是對蕭宸召開這個會議表示了讚同，並且各自找了一些問題來談，雖然算不得深入，但也大多可以算是言之有物，可見他們對下麵的情況還是了解的——當然也不一定就非得是“下麵的情況”，誰知道呢。
蕭宸等他們都說完了，然後又補充了一點他們都沒有講到的：“看來同誌們對這個問題還是放心上了的，對各方麵的情況多有了解。我這裏隻補充一點，政績**。什麼叫政績**呢？這是一種是以幹實事為幌子的隱形**。它的『性』質並不比貪汙差，是一種急功近利，不計成本，隻求政績的**。政績**往往表現為跟風『性』質：比如我們國家現重視gdp，有些地方就以抓gdp為政績，一窩風地抓gdp，造成多次經濟過熱，重複建設嚴重；大抓城市建設是政績，於是乎處處建設高檔街區、高檔廣場、高檔商城，並不考慮所處環境和居民購買力；建設開發區、園區，招商引資是政績，於是乎又處處建設開發區、園區，由於缺乏計劃『性』，不僅使大片宜耕地閑置；甚至有的市縣為建‘某某一條街’，硬是把臨街平房壘上一片牆，畫上窗戶充樓房；有的城市綠化建設中高價購買大樹、古樹，動輒幾萬元、十幾萬元，偏偏又保證不了成活率，造成巨額的資金和生態浪費；有的為了吸引外資，不顧財力修建高檔遊樂場所、高爾夫球場。這些都是政績**，我們吳城發展迅速，應當警惕這樣的**出現，政績**的出現，很關鍵的一點就是班子領導成員心思太過熱切導致的，所以這一點，要從我蕭宸開始注意，希望各位同誌也都以這番話自勉。”
眾人自然麵『色』嚴肅地紛紛點頭，蕭宸這才微微一笑：“既然有這麼多問題亟待我們重視和解決，時不我待，我先就公款吃喝問題，提出兩個試驗『性』的辦法，供大家參考。一個是全市範圍內設立廉政灶的問題，一個是全市黨政機關和企事業單位實行禁酒令的問題。所謂廉政灶……”
眾常委的麵麵相窺下，蕭宸開始就廉政灶和禁酒令的具體構想和安排解說起來。
吳城下雪，江東省省會金寧也下雪。
同意的雪天，另一場常委會正金寧召開，隻是這裏召開的常委會，比吳城的級別高——這裏正召開的是江東省省委常委會。
就蕭宸正向吳城市諸位常委們解釋廉政灶和禁酒令的同時，江東省委通過了一批與周邊兄弟省份進行幹部交流的決定，涉及全省21個正處到副廳級職務的交流調整中，一個並不顯眼的幹部交流人選的通過，讓提出這次交流調整計劃的省委副書記遊靖鬆了口氣：瀟南省朗柳市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李雲同誌與江東省吳城市紀委副書記、監察局局長劉江同誌進行交流，職務對調。
昨天晚上，身吳城剛剛上任不久的蕭宸跟遊靖打來電話，提到了要調自己朗柳時的得力幫手李雲來吳城的要求，遊靖思之後表示同意，但要求蕭宸首先做通瀟南省委和朗柳市委的工作，蕭宸痛快地同意了。至於中紀委那邊，一個地級市下麵的紀委副書記交流，還不至於驚動中紀委，何況中紀委的韋龍驤書記又怎麼會不知道蕭宸調李雲到吳城去的原因，韋書記絕不會這個問題上去卡蕭宸的殼。至於江東省委這邊，遊靖雖然相信以蕭宸的身份調一個幫手過來，任誰都不會給他使壞。江東，畢竟是蕭家實力為深厚的地區之一，這點小事豈能出什麼意外？
眼下遊靖微微有些緊張，其實不是緊張李雲的這個交流通不過，這種事情，原本就他黨群副書記的管轄範圍之內，如今的省委組織部長原本就是蕭係中人，自然秉承遊靖的意思提出，然後遊靖常委會上表示同意，即便是向陽書記，沒有足夠理由也是不可能反對的，他也沒必要反對。當然，話說回來，向陽書記倘若真的對這個交流有意見，倒不是沒辦法，省委一把手的權威不是說著玩的，他隻需要輕輕一句：“先放一放，再看吧。”就能把事情卡死。為什麼呢？你組織部長選定，黨群副書記同意，這不是很合規矩麼？幹嘛要放一放？——不幹嘛，為了全麵的考慮，所以慎重一點。這就是一把手的威力，一句話就能堵死所有的說法。
遊靖真正有點緊張的事情，卻是跟蕭宸本人有關。
遊靖拿著手裏的一張文件，表情嚴肅地說道：“吳城市委書記高配省委常委，這已經早就是這些年的慣例了。眾所周知，根據1994年政務院《關於開發建設吳城工業園區有關問題的批複》，吳城工業園區為副廳級建製，吳城工業園區管委會作為吳城市『政府』派出機構，按正廳級『政府』規模配置屬下各職能部門，且不要求完全與吳城市『政府』各職能部門對口、對接，並享受副省級外事和經濟審批權限，以及部分省級外事和經濟審批權限。為什麼吳城市委書記要高配呢？就是因為根據國函[1994]9號規定，ipa享有副省級外事和經濟審批權限，以及部分省級外事和經濟審批權限，其雖為副廳級建製，實際享受副省級以上外事和經濟待遇，而這些權限要高於地級市的吳城市『政府』，因此必須高配副省級以上的市委書記壓陣。現吳城市委書記蕭宸同誌卻沒有高配副省級待遇，不是省委常委，我認為這對於蕭宸同誌帶領吳城班子是很有影響的，我建議省委認真考慮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