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唐詩裏有感人至深的友情嗎?(3 / 3)

後來杜甫又寫了《天末懷李白》《冬日有懷李白》《春日憶李白》等詩,這些詩充滿了對李白的懷念、理解和同情。他一直掛念這位被朝廷判罪的故友,相信他對朝廷的忠誠,相信李白如果收到這些信,一定會感到安慰,畢竟在亂世之中,還有這樣一位故友對他如此信任和掛念,應該說是十分可貴的。

(二)

白居易和元稹的情誼同樣感人。白居易和元稹同年中進士,同年遭貶。在共同的人生窘境中,相知相互支撐,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六年,但是他們的友誼卻超過了三十年,兩人之間唱和往來詩歌從未間斷,唱和詩竟有近千首!在爾虞我詐的黑暗官場裏,他倆的友情成為各自闖過人生風風雨雨的巨大精神支柱,而且這份情誼至死不變,使人百感交集。

唐憲宗元和五年(公元810年),元稹因為得罪宦官被貶到江陵(今湖北荊州市西北江陵故城),元和十年(公元815年)才奉召回京。但回京兩個月後,又被遠貶通州(今四川達州、達縣等市縣地),正是這一年八月,白居易也因為越職言事被貶為江州司馬。元稹在通州聽說

白居易被貶,不顧自己病重在床,提筆給白居易寫信,並且賦詩一首:

聞樂天授江州司馬

殘燈無焰影幢幢,此夕聞君謫九江。

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

“垂死病中”的元稹被驚得坐起來了,可見他對白居易的不幸感同身受,極度震驚。不久,白居易收到了這首詩,被好友的關切之情深深感動,他在給元稹的信中寫道:“‘垂死病中’這句詩,就是不相幹的人看了都會感動得不忍再看,何況是我呢?到現在每次看到它,我心裏還淒惻難忍。”這種心無嫌隙、情同手足的情誼怎麼能不令人動容。

通州和江州遠隔數千裏,通信十分困難。元稹一收到信,知道是白居易寫來的,還沒有拆開就已經淚眼模糊。他的女兒嚇得哭起來,妻子也忙問怎麼回事。元稹告訴她們,自己很少這樣動情,除了在接到白居易來信的時候。為此,元稹寄詩給白居易:

得樂天書

遠信入門先有淚,妻驚女哭問何如。

尋常不省曾如此,應是江州司馬書。

白居易與元稹曾經約定,等哪一天,兩人一同歸隱田園,不問世事。可惜,還沒等到退休,元稹就去世了,大和五年(公元831年),元稹病逝於武昌,消息傳到洛陽,白居易傷心地寫了三首《哭微之》來悼念這位最真摯的知己,緬懷彼此的友情,其中一首有這樣四句:

今在豈有相逢日,未死應無暫忘時。

從此三篇收淚後,終身無複更吟詩。

“從此三篇收淚後,終身無複更吟詩”,表達了如伯牙為鍾子期摔琴痛失知音的悲痛。白居易又為元稹寫了墓誌銘。在此後的歲月中,白居易多次寫詩追憶元稹,兩人的友情成為曆史中不可複製的傳奇,被稱為“元白之好”。這樣深厚的情誼建立在兩人有共同的文學趣味和政治觀念基礎上,都是新樂府運動的倡導者,但更重要的是兩人真心對待彼此,既能同享富貴,又可共同患難,不曾因死生貴賤改變情誼。

唐人已經遠去,但唐詩默默地記載了他們的喜怒哀樂、音容笑貌,記載了唐人的親疏別離、兒女情長。一個時代的文學作品反映著那個時代的社會;一個時代的社會土壤又孕育著文學作品。唐朝人的心胸和友誼曆經千年,不減分量。“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如此之多令人感動、激動、震撼心靈的詩句,仍然能夠感動你我。那是一個文人並不相輕的時代,那也是中國文人心胸最為寬廣的一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