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堃沒有跑嗎?”韓秉禮這麼長時間還真快把這個人給忘了。
“據我們消息,他可能要接日偽政權!”小柱子說,“黃誠玖極有可能成為漢奸!”
韓秉禮說:“就是啊!你讓我天天和日寇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吃一鍋飯、睡一張床,還不是漢奸啦?你不去做漢奸,那日寇麼子願意和你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吃一鍋飯、睡一張床噻?”
“我的大學士兄弟,你得用用這個!”小柱子用手指了指太陽穴,“我們現在急需日寇在蒲陽的兵力情報!。”
“柱子哥,這都是掉腦袋的事,你得容我想想!”韓秉禮問道,“這抗日也不講個法政了?”
“日本侵略中華,哪本書上寫的有噻,他不是拎著大刀就來了?哪個法文允許他殺人犯火,他不是天天在血腥屠殺?”小柱子情緒激動起來,“秉禮,抗日沒有法政,要是非得講,那就是正義!我們要用正義的槍炮,還擊最後一個侵略者,這就是我們最大的法政。”
韓秉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有情報就放到洞神廟香爐底下!”小柱子離開了竹林。
望著小柱子身影,韓秉禮悵然若失:麼子我們一見麵,不是辯,就是吵?救命恩、兄弟情呢?都是這蔣老七鬧的、日本鬼子鬧的!柱子哥,麼子時候我們才能心貼心地講講家裏話噻?他從“韓家花園”裏繞了一圈,回到龍王集。進門時,韓文澤正在午睡,韓秉禮想去親親兒子。
“輕些,你那胡子會紮醒他的。”全由美子攔住了韓秉禮。
韓文澤大了,家裏隻留了鎮上的一個做飯掃地的女傭,她隻是三餐飯的時候來,平時回家吃住。韓秉禮轉身要親吻全由美子的臉,她滿臉笑意地捂著說:“水打好了,你去洗洗,等會兒再親,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韓秉禮洗完臉回到堂屋,全由美子親熱地偎到他懷裏,摟著他的脖子,甜甜地親了親他。韓秉禮看到她的臉上跟新上了一道光一樣,他先以為是他好幾天沒回家的緣故。正要摟住全由美子好好說說話,她輕快推開他,邁著小碎步跑到裏屋,拿著一張報紙又輕快地出來了,她說:“秉禮,我們全由家族出了大英雄了,你來看……”全由美子從皮子裏透著興奮,她打開報紙,指著二版的一條消息。
韓秉禮看到的是一張《東京朝日新聞》報。
“秉禮,你還記得林芙美子嗎?我表姐!她已經成為了‘筆部隊’的英雄戰士,你看這報上寫的——‘作為唯一一位日本女性林芙美子參加了漢口的入城。跟隨快速部隊繼續進行決死的行動。日本女性到戰場來啦!使全軍官兵大為吃驚,如在夢境。
韓秉禮抽過《東京朝日新聞》,一字不落地看了一遍關於林芙美子的消息。在消息的下方,還配發了林芙美子的書信體從軍記《戰線》摘選——
戰場上雖然有殘酷的情景,但也有著美好的場麵和豐富的生活,
令人難忘。我經過一個村落時,看見一隻部隊捉住了抗戰的支那兵,
聽到了這樣的對話。“我真想用火燒死他!”“混蛋!日本男人的做
法是一刀砍了他!要不就一槍結果了他!”“不,俺一想起那些家夥
死在田家鎮的那模樣就惡心,就難受。”“也罷,就一刀砍了他吧!”
於是,被俘虜的中國兵就在堂堂的一刀之下,毫無痛苦地一下子結
果了性命。我聽了他們的話,非常理解他們。我不覺得那種事情有
什麼殘酷。
韓秉禮氣得雙手抖出了報紙的“悉悉”聲,心底像夏天老池塘底下著的沼氣壓不住地往上鼓:這個女人安的什麼心啦?把砍殺中國士兵講得多麼的好,是“堂堂的一刀”,是“毫無痛苦”的一刀,就這,她還不覺得是“殘酷”!韓秉禮忍著沒有說出口,他盯著全由美子。
“看把你激動的,”全由美子低下了眉睫,“要不是懷孕生孩子,我也會參加‘筆部隊’。上學時,我的文章比表姐寫得好。”
“你是怎麼得到這張報紙的?”韓秉禮的話冷得很。
“是我叔!”全由美子再度興奮起來,“他叫全由本六,現在就在我們蒲陽,是炮兵隊隊長。他上午來找我了,帶來了這個好消息。”
韓秉禮對日寇這麼快找到全由美子感到詫異,禁不住問道:“他麼子知道你在這裏噻?”
“叔叔說,是友好的侯堃縣長告訴他的。”全由美子依然沉浸在幸福時光裏,“他說他還要見你,希望你帶領蒲陽洞商為大日本效力,為亞洲共榮效力。秉禮,我也希望你……”
“我隻是個打膏熬鹽的,什麼也幹不了?你在家好好帶孩子吧!”韓秉禮陡地感到全由美子陌生了,心裏的話憋了半天終是沒有說出口:林芙美子是欺騙,全由本六是侵略!我們死了多少人啦?還有蒲陽,你難道一點都沒聽說?我應該把收音機丟下家裏讓她好好聽聽,她已經能聽懂很多中文了。
“好的!”全由美子回答得十分溫順。
韓秉禮將《東京朝日新聞》認真地疊起來,雙眼瞪著報紙,好一會才將話溫和了上來,他說:“你們家的英雄也是我們家英雄,這張報紙我替你把他收藏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