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就這麼一回,為了保存實力,也為了求個和平……。”他就這樣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宋哲元找張自忠請求;老弟呀,咱們一起商量商量。張忙說:我聽你的。
不必研究目的和辦法,這些日方會都作為現成“禮物”放在了那裏,現在所缺的是拿著這些“禮物”怎麼送到目的地。路線也不必自己選擇,日方都清清楚楚地指給了你。
宋哲元說:“今晚你就答複橋本群,我們大體上承認他們的七項要求,該辦什麼手續,全由你主辦就是了。”
張自忠不能不接受這個重托,但是,他也不能不提醒軍座一個問題:
“日軍給我們的最後限期是7月19日,今天才是17日,就是說還允許我們有兩天的時間去思考自己的事情。”
宋哲元:“不必等到最後的日子了,這檔子事早一天總比晚一天好。壓在心上總是個沉重的石頭,把它早早揭去了,就可以輕鬆地幹點事。”
張自忠不語。他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接下來,宋哲元就該和張自忠談談如何向日方道歉的事;他說:
“我很想聽聽你的意見,特別是到了關鍵時刻,我總要找你談談,你是我信得過的人。”
這話極是,張自忠承認。不過,今天這事讓他作難,不要說對於道歉他有自己的看法,他更無法代替軍座去道歉。道歉也是有個規格的。
顯然,宋哲元猜到了張自忠的心事,便一語道破地說:
“我沒有讓你替我履行這件事的意思,而是想請你談談,我何時去道歉,怎麼個去法,這些你總該有自己的想法吧!”
他這麼一說,張自忠倒真想起了一件事,便給軍座獻策道。“昨天田代皖一郎病逝,日方已決定18日為他舉行葬禮,按慣例這葬禮是非去不可的,就乘這個機會你去見見香月,該說的話說出來,一舉兩得,豈不很好!”
宋哲元高興得從椅子上站起來:“好,就這麼辦!”
他終於長長地籲了口氣。
高天上,一排小鳥斜著翅膀飛往極遠……
宋哲元與香月清司的會麵具有三重意義:
為田代送葬;
向日方道歉;
拜見香月。
應該說,香月的態度還算熱情。他的傲慢在這之前已經由他的高級參謀和知鷹二在張自忠麵前抖完,現在該他出來圓場做好人了。對宋哲元的來到,香月是這樣理解的:這是沒說道歉詞句的道歉。所以,他很歡迎,說:
“很榮幸見到宋將軍,中日兩國一水之隔,本該是朋友嘛。我來到華北任職,人生地不熟,離開宋將軍關照我是寸步難行。”香月說著拿眼睛的餘光斜視一下宋哲元,他很想知道宋對自己的話有何反應。
宋哲元極不自然地笑了笑,隻覺得兩隻手放在哪兒也不合適,便舉起雙手互相搓了搓,說:
“閣下太客氣了,我們的關照談不上,倒是要請貴軍高抬貴手。我想閣下對貴軍在華北的作為不會不了解吧,民眾積怨太深,我們雖然做了許多解釋,也……。”
香月忙打斷了宋的話,他極不情願宋在這時候講這些事,說:
“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讓變為昨天的曆史,相信我們還會有美好而愉快的合作的!”
宋連連說:“是的!是的!”
香月該露殺機了。時機一到,他就威脅宋哲元說:
“陸軍省已經來電催問貴國限期答複日方七條要求的事了,至今未見貴軍的正式答複,不能不令人焦急。當然,我的焦慮肯定是解救不了宋將軍,一旦限期一到,後果就難收拾了!”接下來他便把免除馮治安師長職務、中國軍隊撤出八寶山附近等七條要求又喋喋不休地重述了一遍,話語裏充溢著要挾和火藥味。
宋哲元說:“這些條件我們原則上都接受,隻要和平有望,中方是不會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的。”
香月說:“好,人都說將軍是個痛快人,今天我領教了。和平有望,這話說得好!中方接受七條,和平就不是一廂情願的事了。”
宋哲元的激情在拜見香月時被鼓蕩得心花怒放,他真恨不能變作一隻喜鳥,將自己與香月的談話通報給更多的國人。
他自以為滿載而歸,紅撲撲的臉膛像喝足酒一樣滋潤,逢人就說:“和香月見麵,談得很好,和平解決盧溝橋爭端已無問題!”
長長的黑夜還未過去,幽幽的暗影又要來臨。
參加完葬禮的第二天,宋哲元乘專車從北寧線離津赴平。香月趕來送行,勸他:
“宋將軍,你別去北平,到別的地方落腳或索性就呆在天津也好。”
宋哲元並沒有細想香月的勸阻是什麼意思,香月也沒有說明他為啥要操這個閑心。也許說者和聽者都把這當成了平平常常的幾句話。宋哲元對香月說:
“我必須到北平去一趟,好督促部屬們遵守協定。總不能我們在這裏講得好好的,下麵各行其事嘛。”
香月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列車隨著震耳的鏗鏘聲穩穩地西行。
一陣刀尖在玻璃板上劃過的刺破耳膜的怪叫聲從荒原上響起,列車猛地一栽,停在了楊村西側的大橋邊。
什麼事?宋哲元問,他的心加劇了搏動。
隨員報告他:橋下出現了地雷。
宋哲元的臉色瞬時變得蒼白。
幸虧都是些沒有安裝引信的地雷,使宋哲元免於一難。後來弄清了,這是日本人搞的鬼,隻不過掏錢雇來埋地雷的人都是中國老百姓,他們有意胡弄日本人,沒有安裝引信。
宋哲元驀地想到了離開天津時香月的勸阻,真不知該感謝他還是恨他。
列車駛過楊村大橋以後,宋哲元仍嚇得不住地擦額頭的汗珠。
接著又發出了一起綁架事件,那是衝著張克俠的。
日寇收買了張克俠的司機張林閣。沒有什麼奇怪的,當他看到日本人的懷抱就是他最終的舒適的人生搖籃以後,他就自然而然地背叛了自己跟隨多年的主人。日軍早已知道張克俠是共產黨的地下工作者,要謀殺他。張林閣心甘情願地當了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