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3 / 3)

我終還是累了,扭不過那力氣,看著棺蓋慢慢覆上了子煌的臉,這一次,是真正的訣別。

哭跪在地上。

看著他永遠的離開我。

真的,恨不得就此隨他而去……

子煌的墓在城西。

一片密靜的森林之中。那天雪已積的沒膝,刺骨的寒冷。我不知他長眠在這裏,會不會感到寂寞。

轉回身,看到了那些臣子擔憂的神情。

心裏頓時複雜的掐出血來。

他給了我一個天下,一個容不得我軟弱的天下。

轉回宮,病愈發的厲害。高燒,昏迷不醒,眼前都是些模糊的幻像。

想我們初見麵的時候,我五歲,他九歲,似霧的杏花,如雪的衣衫。又想嫁給他時,皇宮上空那一片鬼魅迷離。還有虎騎關時的分別重逢,新年的酒醉,斷斷續續的幸福,刻入骨髓融入血脈的甜蜜。

但這些都是一觸即碎。

掙紮著起來,看著屋外燈火昏昏,天明時分。

披上衣服往外走,繞過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定兒,打開房門,果然在旁邊看到了那人。

他抱著劍,靠在牆上,微微闔著雙目,卻萬分警覺,感到我靠近便立即睜開了眼。

“醒了。”他道。

“嗯……”

他望著廊外:“看來今年的雪,還要下一陣子。”

“大概吧……”

……

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叫他。

他轉回頭,看著我。

雪簌簌的落,卻又安靜。終於提起勇氣緩緩對他道:“我脾氣不好,又太倔強。以往摔倒了,總不肯讓人扶,非要一個人爬起來。可是這次……”頓住,靠在柱子上苦笑,“這次摔的太重,我怕是要起不來了,所以……要你扶我一把,扶我起來……”

話沒說完,他已將我擁在了懷裏。

他說:“以後的路,我們一起走。你和你的天下,我幫你守護!”

子煌下葬了十餘日,我的身體才稍有好轉。

倒不是藥石見效,隻是我現在還不能倒下。剛登上大位,天下初定,本就不穩,再加上董商那邊還尚未有下結果,如果我支撐不住,一切辛苦都可能會付諸流水。

這日商容來見。他已被封了開國成南王,一席紫袍加身,領袖口滾了紫貂毛,顯得分外雍容華貴。想他是該如此的,當初那個沾酒就醉的人,現在也替我撐起了半邊天下。

問他:“地方的公文布告都發下去了?”

他點頭:“朝中的人事問題,臣擬了一張百人表,陛下可以從中挑選十餘人擔任各部要職,當然,陛下也可以從民間選拔,另外恩赦,科舉的事宜也都已進入了軌道,您不用擔心。”

我見他似乎有事藏在心裏,便問道:“你還有什麼事要稟奏嗎?”

他猶豫了下,才道:“陛下,臣想讓您見個人。”

“誰?”

“您見過就知道。”

綺綾殿,昔日的冷宮,現在暫且成了囚禁前朝宮人的局所。

按我的意思,這些宮人若是願意留下,便讓他們留下,不願意的給些銀錢,讓他們出去安家也好。

但總有些身份背景複雜的人被關押了起來,比如子煌曾經身邊的小祿子,還有齊太後、董皇後身邊的貼身使女。

再有一些就是宗親了。等著大理寺的判決,或是發配,或是出家。

走在裏麵,隻覺得陰氣逼人。

不是什麼好地方。

商容在一座宮門前停下,轉身對我道:“商容要陛下見的人,就在裏麵,商容就不進去了,告退。”

他退了出去。

我推開宮門,沒有修葺的院子,被積雪鋪的起起伏伏。往裏走,轉過影壁,便看到前麵長廊上,似乎坐了個小小的影子。

心立時就緊張的透不過氣來,屏住呼吸緩緩往那裏靠近。

是個孩子。

三四歲模樣,穿著身幹淨寬鬆的外衣。本該是玩鬧歡笑的年紀,此時卻安靜的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