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陛下還有什麼吩咐麼?”
我有些猶豫,摒退了左右才問他:“商容……朕……我必須要殺他麼?”
商容略微抬頭,他那張江南學仕特有的俊雅麵龐上顯出了絲憂容,“陛下,以商容之見,恐怕是的。”
我不死心:“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商容搖頭,道:“陛下您心思細密,自然比商容看的透徹,隻是不願接受現實罷了。您該明白,就算您心有慈念,不欲要他性命,但您又能把他安置在什麼地方呢?他終究還是亡國之君的身份,後半生隻能深陷囹圄,您若是真要為他好,就不該給他這樣的尷尬恥辱。”
他說完,躬身退下。帳簾掀起,有股寒冷的空氣狠狠吹在了身上,一下子打了個冷戰,手中的筆滑下,在白宣上劃出了條歪斜的痕跡,就像個無奈的歎號……
決定起軍,便是一番準備。
晚上定兒整理我的衣服,卻不想一抖,叮啷的掉下個事物。
我被那聲音吸引,不經意低頭去看,瞧見一個環樣的東西滴溜溜的朝自己滾過來,正撞上靴子,停在旁邊。
我彎下身子撿起,對著燭火瞧清楚了,心裏就像被人猛揪了下。
“Forever……”
記得那時,我告訴他這是永遠。記得那時,我告訴他無名指是永世不分。
可惜現在永遠成了訣別,無名指上也淡去了戒指的痕跡。還剩了什麼?隻有夢裏那些纏綿,隻有夢中的心碎。
子煌,我愛了兩世,辛苦得的還是滿身傷痛。
定兒大概是被我嚇到了,小心翼翼的走過來,帶了幾分愧疚:“主子讓奴婢好好收著的,可是定兒每次看您見了都那麼傷心,就想……可沒想……”
我搖搖頭,拿絲帕將戒指包了,放在懷裏,才對她道:“你不用介懷,我早就明白事情終究會變成這樣,怪不了別人。”
定兒還想安慰我,卻被我止住,正想打發她出去,卻聽見侍衛通稟,商容來見。
天色已經不早,看起來應是有急事,就讓他進來。
商容沒直接說是什麼事情,而是直接遞了封書信給我。
我有些疑惑的接過,打開視線卻在落款處凝住——永絡國順憲帝——竟是子煌的名字!
急忙去看正文,卻是一封完全外交式的書信:永絡國順憲帝,誠邀大鄭國皇帝於十二月三十一日寅時,城北紫薇閣高台相見……
連看了兩遍,也沒弄清是什麼意思,眉頭稍稍蹙起,讓商容瞧見了,就問:“上麵寫了什麼煩心的事?”
我搖頭,將信給他,他看過,略微吸了口氣:“陛下,若是臣沒猜錯的話,這大概是請降的意思。”
“請降?”
“紫薇垣寓為帝王,紫薇閣乃新帝登基祭天之所,想邀您在那裏的話,大概是有降意了。”
我聽了心裏一動,抬眼盯著商容,他卻垂下了臉:“陛下,如果順憲帝真的心甘情願投降的話,也許可以隨您所願,但是……”
我怕他說出什麼不愛聽的話,連打斷他:“就這樣去辦吧,你下去準備,擬好書表,後天大軍拔營。”
打發走了商容,心情稍稍有些好轉。
似乎在沉重的烏雲裏尋到了一絲光亮,就想爬上天將那道裂痕繼續扯大。貪念那陽光。
他曾經說過,隻要活著,就有希望。
所以我開始覺得,我真的可能會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