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希琰來了。
我知道是他帶我從皇宮裏出來的,但總覺得不知該怎麼去麵對他。又加上心緒寧亂,這幾日精神總是恍惚,沒見任何人。
看他的樣子應是剛從外麵回來,一身風雪,卷進了種寒烈的氣息。
我本是朝外麵躺著,想了想,還是翻過了身,對向了牆壁。卻也忍不住問他:“我的孩子……怎樣了。”
他道:“留在宮裏了,取名叫馨,元馨。”
“元馨啊……”元,第一個孩子,想有了這樣的名字,宮裏人自會好好待他吧。
默默閉上了眼睛,感覺自己開始像隻鴕鳥,再也沒有勇氣麵對外麵的風雪了。
他並沒說話,除了進來時皮靴踏過地毯的聲音外,便是一片安靜。我的視線毫無目的的遊離在身前的帳子上,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的眼前的光線忽然一亮,身上就是一涼,然後是撞痛,人已被他拉起托到了地上。
“你難道想一輩子就這樣了麼!”他瞪著眼睛怒喝,又拉又拽把我抓出了房間,一把甩在了屋外。
此時大雪深厚,那冰冷的寒氣一下子透過單衣紮在了骨子裏,我不由打了個機靈,抬頭看他,他依是滿臉怒氣。
“我認識的華娉蘭,是獨闖敵人大營,建立不朽功勳的巾幗英雄,不是這般無用的女流之輩。”他嘶吼一般的罵我,“都一個月了,你還沒想清楚嗎,你跟他之間早就過去了,你以為就你可憐需要每日哀怨歎息麼,那天下的百姓怎麼辦,貪官汙吏,連年的災害,早已民不聊生,你那皇帝的永絡已經過去了,你明不明白!”
“明白……你讓我怎麼明白,他是我的丈夫,你們難道真要逼我拿著弓箭槍戟對付他!”
“這不過是你想逃避的理由罷了,蘭,你自己仔細想想,你早就沒有退路了,你跌在了風雪裏,就要自己站起來,你知道嗎?雖然很痛苦,但是……但是……”他臉上露出了一絲神傷,這時聽到動靜的家將侍女都湧了出來,定兒先是看見我在雪地中,就要驚恐的去扶,希琰卻大喊:“誰也不許碰她!”
四周圍了一圈人,希琰拔下了腰間的佩劍,插在了地上,對著那些人喊:“你們都給我退下,誰也不許靠近!”
最後連定兒都被遣走。
他解下了披風,鬆開了絲絛,脫下了軟甲,褪下了襯甲棉衫,最後僅著一件單衣。
我傻傻的看著他。
他過來半跪在我身前,伸手摟住我,薄薄的衣服擋不住他的體溫,他把他所有的溫暖,全部傳遞給我。
“以後不管怎樣的寒冷,我都會陪著你,陪著你站起來,在你身後看著你走,你跌倒了我會去扶,你走得快了我就拚命去追,你想休息了,我就幫你搭下暖帳。總之,我要你振作起來。在最難過的時候振作起來,好不好……”
最後幾個字,他幾用了哀求的語氣。
我坐在雪地裏,雙手早就凍的發紫。淚水無聲息的低落在上麵,竟是麻蘇一般的溫暖。
身體的疼痛似乎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聲嚎啕。
我撲在他懷裏,痛苦失聲。
一直以為自己的淚水已經幹涸,卻不想這時仍像潰堤般洶湧。我渴求的不過是一夕溫暖,但此時卻不得不去麵對這樣的寒冷。
他的身體挨著我冰冷的皮膚,居然那樣的清晰刻骨,我想我經曆的風雨已經太多,過往也被淩遲一般劃的千瘡百孔。
我好像沒有過去了,將來也是那般朦朧。隻有這體溫是真實的,逼著我站起來,在這樣刺骨的積雪裏,站起來。
那日被雪凍傷,修養了幾日才見好。
穿整齊備,帶著定兒,在父王的書房前停下了。
著人去通稟,不一刻就聽裏麵的父王道:“是娉蘭麼?進來吧。”
將定兒留在外麵,自己推門進去,轉過屏風,入了內裏,父王正拿著一卷書翻看。見我來了,便放下,問道:“身體好些了麼?”
我被希琰帶到此地時,父王曾來看過我,可那時我還沉於悲痛,並沒說上話。離開了父王將近兩年,竟是這樣的重逢。
低低回道:“已經大好了。”
父王才道:“那就放心了。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想你這個孩子,也該知道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