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來掛職的,是來工作的,不是來享受的,不需要拉扯複雜的社會關係,在南渡隻是個過渡,平穩過渡就行了,不需要發多大財,也不需要積累多少政治資本。他來南渡本身就是政治資本,就是升遷的過程,過程就是在這個地方順順利利的待夠兩年。有沒有政績無所謂,手中握多少實權無所謂,坐第幾把交椅無所謂。隻要不出漏子,不爆冷門,就算成功,就算修得了正果。所以他不需要多少人跟他拉關係,也不需要這種低層次的關係。一個小小的縣城,能有多少藏龍臥虎的人才,有多少皇親國戚的關係呢。他的關係在西城,在比西城更廣闊的空間,而不是這小小的南渡縣。
他便順理成章地住進了家屬樓,上班下班都在領導和家屬們的眼皮底下,上樓下樓都要和碰麵的人打招呼。他在縣政府機關的聲譽和口碑很好。他要的就是這個,他知道很多人不是在工作上犯了錯誤,而是在工作以外的小事上翻了陰溝,他才不會那麼傻,所以他一直不讓慕容玉來南渡。大家都知道他的家在西城,有一個漂亮的妻子和可愛的兒子,暑假的時候,兒子和他媽媽還來住過。萬漠主動把妻子和孩子介紹給熟人,熟人就羨慕王副縣長有一個和睦的家庭,妻子漂亮,兒子聰明。
而當慕容玉撒著嬌要求來南渡的時候,萬漠就想,要是一直住在招待所就好了,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與他的玉兒山雨欲來,風起雲湧。之所以向慕容玉妥協,答應她來南渡,是因為實在想念她,她已經滲透進他的骨子裏了,他愛她,喜歡她,真真實實的關心她,這一點,他能體會到。盡管與妻子的感情很好,但夫妻感情和情人感情是兩碼事,玉兒不同於妻子,妻子也不同於玉兒,妻子是一種慣性,一種習慣,而玉兒是一種蕩氣回腸,酣暢淋漓,一種一日長於一百天的感受。玉兒給予他的很多,他總不能老是拒絕她吧。答應她來,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自己馬上就要離開南渡了,南渡是個美麗的山區縣,縣城是個漂亮的山城,他經常給她講起南渡,她對南渡也很向往。當玉兒說在南渡給他止渴的時候,他正焦渴難耐,是呀,為什麼就不能答應她來一次呢。她是那麼依戀他,愛著他,嗬護他,為什麼就不能把愛留在南渡,把自己愛著的人的足跡留在美麗的山城。南渡畢竟是他工作了兩年的地方,有他的青春年華,有他的勢力範圍,而玉兒是他生命旅程中重要的人,是他美好的伴侶和情人。所以,他默許了。
而慕容玉,不問萬漠就知道,她來後,他不會把她領到自己的宿舍住,他會讓她住招待所,而且是一個人住,他隻能抽空來陪她,還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所以,她非常清楚,即使萬漠同意她來,她也得隱秘,也不敢聲張,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他並肩行走,更不能當著人的麵卿卿我我。她是他的私秘,是他暗處的女人,她的整個行程應當是隱秘而孤獨的。但她毫無怨言,她已經作好了忍受孤獨的心理準備。
她把自己界定了一番,最後得出結論:得維護他的形象,得以他的利益為重。
還得暗箱操作!她苦笑了一聲,又想起了那個雪夜。
4
慕容玉坐在窗前等他以前,就把客廳的門打開,虛掩著,好讓他一進來,就能欣賞到她的側影,看見她為他凝視的樣子,讓他知道,她是多麼深情,多麼專注。她是在等他,而不是別人,等她的心上人。他是她的心上人,是她魂牽夢繞的男人。她知道,女人的側影最有魅力,最能打動人心。她要讓他看見這個側影,剪影一樣的風姿,富有立體感和輪廓感。她要讓他不但享受到她身體的風騷,還要讓他知道她神態的嫵媚。她的漂亮不單來自於年齡,還來自於身體和神情。要讓他嚴格區分開玉兒和他妻子的界限,讓他覺得她床上床下都很顯著,覺得她出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會成為一個有姿色,有情趣的妻子,爾後成為一個稱職的官太太。她在逐漸修煉自己,逐漸剝離原來的自己,逐漸塑造一個全新的自己,逐步把萬漠當作以後生活的依靠和全部。對此,她充滿了信心。
萬漠走到近旁的時候,她沒注意,他一下子就把她抱了起來,把她攬在懷裏。終於,終於……萬漠喃喃地說。
她也想說點什麼,但很快被萬漠擠壓住了。
大約半個小時,或者更長時間,萬漠就鬆開她,告訴她,自己得走,得回去。
慕容玉一下子癱軟了,倒在床上起不來,待她清醒過來,攬住他的腰,將光裸的身子依了他,靠住他。他遲疑了一瞬,僅僅一瞬,就推開她,將她安放在床的正中,把枕頭擺好,被子掖好,在她額上吻了吻,說一聲:你先睡覺,把門給我留著,明天一早我就來,咱們繼續。
說完就走了,走到臥室門口,回了一下頭,詭秘地笑了。
慕容玉側著頭,看著他一步步走出臥室,看見他回頭,看見他笑。她也笑了一下,但眼淚馬上就流出來了。剛才的他那麼溫柔,那麼溫暖,那麼溫和,瞬間工夫,就變了個人,就走了,走得那麼殘酷,那麼無情,那般剛強。她覺得這大概就是領導者所應該有的風範,應該有的作派,應該具備的風度,要是其他人就作不出來,而其他人正因為沒有他這麼幹練,這麼練達,也就沒有事業的成功。一個男人是不能沒有事業的,一個男人沒有事業,就如同一個女人沒有愛。男人有沒有事業她不清楚有多嚴重,但一個女人沒有愛,她太清楚了,太知道份量了。和李紅兵的幾年,缺少的就是愛,所以她立場堅定,義無返顧,要離開李紅兵,離開李紅兵就是離開死亡,對,沒有愛的婚姻就是死亡,哪怕肉體還在運行,心理是死了的。她就是這麼認為的。她知道,萬漠是愛她的,離不開她的,她清楚這一點。她也愛他,也離不開他。他們已經分不開了,她隻能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