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動不動的站在門邊,期待著這個少女轉身,能夠看清她的臉。
那少女良久才立起身來,又朝佛像深深一揖。我想她要回身了,不知怎的,心跳的厲害,暗自喊著:“快!向我這邊轉過來。”可偏偏她卻向另一邊轉去,讓我隻看了個側臉就已出了門,仿佛渾沒在意身後還有個我。我失望得簡直要暈過去,搶到門口,那少女聽到了聲響,終於回過了頭。啊!是她,這不正是我昨日在車站見到的那個少女嗎?她怎麼也會來到這裏呢?一種莫名其妙的興奮突然升起,馬上占據了我的整個身體。她也看到了我,臉一紅,回過頭去反而加快了腳步。“哎!”我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就要追上去。
“不要追!”霍地,一個沉沉沙啞的聲音從屋角傳來,把我嚇了一跳,順著看去,才發現那裏還盤腿坐著一位老和尚。這和尚年近七旬,臉上皺紋堆累,身材瘦弱,顯得灰布僧袍鬆鬆垮垮,但一雙眼睛卻亮得如明月。在我的印象中(這印象來自電影)像他這樣的老僧都應該是頭頂受戒且光亮如同打蠟,眉毛和胡須很長且發白,身披色彩豔麗的袈裟,手握一串垂到腿間的念珠。可這老僧並不一樣,頭頂沒有戒炱,也不光亮,倒是長著一層短短的頭發茬,很像是個勞改犯。他也沒有胡須,那眉毛稀拉,卻有些灰白,身上也沒有袈裟。不過,這位老僧給我的印象倒是非常安詳。
“你在叫我?”我遲疑的問。
“是!”那老和尚看了看我點點頭。
“我們又不認識。”我隨口答著,轉頭搜尋那個少女,她已經轉到樹林後麵去了,我要追還追得上。
“你認識她嗎?”那和尚反問我。我竟一時語塞,臉卻臊得發熱。“她是老僧的侄孫女,是來這裏問因果的。”那和尚解釋道。
我一愣,再看那少女,早已沒有了蹤跡。那和尚卻建議到:“既然你來了,還是說明你我有緣,何不坐下來聽老僧說說因果?”
“我是個戰士,不信這個。”雖然口裏這樣說,我還是在這個老和尚旁邊的蒲團上盤腿坐了下來。那老和尚笑了笑沒有立即開口。我問道:“聽你口音,你是湖南人吧?”他答道:“檀越好耳力,老僧正是湖南人。”
“其實不是我耳力好,我的幾個戰友就是湖南人,他們的口音跟你差不多。”我如實相告,心裏最起碼知道了那個少女是湖南人,再接下去打聽其它細節。
“你卻想錯了。”這和尚像是鑽進了我的大腦,一下子便猜中了我的心思,道:“我那侄孫女是北京人。”
“她是北京哪個區人?”我問。
“你為什麼非問她,不問問你自己?難道你看上她了?”這老和尚一語道破機關,直臊得我恨不能立刻逃走,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她依然說著:“其實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碰麵不相識,檀越何苦自尋煩惱,你若與她有緣,自會有相聚之時,倒是老僧看你麵色陰晦,怕是有性命之憂。”
“難道老師傅還會看相算命?”我揶喻著問。
這老和尚“阿彌陀佛”了一聲,沒有直接回答,隻是說到:“這些日子,老僧總有些心緒不寧,即使在文革時期也從未如此。今日一見到你便知道你就是我該等的人了。”這沒頭沒腦的話說的倒是很玄,我直懷疑他是不是個騙子,每見到人來都要如此說,好讓人要他算命,騙些錢財。
“你等我幹什麼?”明明懷疑,我還是鑽入圈套。
“檀越或許錯會了我的意思,老僧並不給人算命,隻是替有緣人解命,你我前身有許多未了的緣,所以今生必須了卻。”
“你該不是跟我講什麼循環報應,世事輪回吧?”我驚訝地道:“現在可是快二十一世紀了!”
“檀越信也罷,不信也罷,隻當老僧講故事如何?”
“那就講吧!”
“遠古時代,天下水患,大禹奉命治水,號令四方之龍齊聚會稽。有一神龍,因導江劈山,引水東流,救民於水火,而耽誤了會期,被禹王誤殺,誰知這神龍之魂卻陰差陽錯地進入了人間輪回道,發下毒誓,要殺盡天下人。”這老和尚娓娓動聽的講了起來,我聽著跟神話一般,倒滿有吸引力,越發仔細聽了起來。“第一世,這神龍化做了一名大將軍,掌生殺大權,果然大開殺戒,隻幾場戰爭便塗塌了無數生靈。本來這個冷血的大將軍還要造下更大的罪孽,誰知這時,卻被人世的情愛所擾,愛上了一位賢良的女子,並與她結為夫婦,生兒育女。但突然有一天晚上,,他卻死在了他夫人的手上。”
“哦?這是為什麼?”我不解地問:“是他夫人對他不忠嗎?”
“不,她夫人也很愛他,在手刃丈夫後也自殺了。她殺他的原因隻是因為這個大將軍殺死了她的父親!”
“這倒是個悲慘的結局。”我感慨地道。
“不,悲劇並沒有結束!”老和尚又道:“由於這個大將軍臨死前早已悔過,所以依然還以人道,但受到的懲罰是世世短命,曆經十幾世,總是在成人不久便意外夭折。”
“那麼那個夫人呢?”
“這夫人由於負了她丈夫的情,所以這情債必須要還上。而每一世又由於這大將軍的短命,所以根本無法還清,到頭來依然是個孤苦伶仃的結果。”
“你的故事講完了?”我問道。
“嗯!”他點點頭:“你對這個故事有何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我滿不在乎地道:“雖然讓人唏噓不已,不過,這隻是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