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擁擠的人流裏,我走在前麵,給呂玲開辟一條結實可行的道路;在濃黑的夜晚,我走在呂玲身邊,為她驅除黑暗送她至牢靠可信的燈下。
我想我們是彼此心照不宣。我想我活得有了生命的意義。
秋天的氣候變換起來有些反常,初秋的炎熱和暮秋的寒氣卻是很自然的。在一個天氣晴朗的秋日裏,我邀同年兵陳才一起給呂玲家幫忙搬東西。
那天的秋風很柔和地吹著,圓圓的太陽冷清地掛在高空,輕柔的秋風能使人感到淡淡的涼意。雖然隻是仲秋後期,但濃濃的秋的特征很明顯地灑在這個城市裏。街旁樹上的葉子散發著秋的氣息,誘惑著人對秋生出愛的意誌,使人產生無限美好的遐想。
我和陳才好不容易找到呂玲家新般的樓房時,呂玲家的活隻剩下將東西擺放到適當位置上這最後一道工序了。呂玲並沒有一點怨我來遲的意思,我就完全把自己置於主人位置上布置家具的擺放。
我的沮喪是在擺放書櫃時驟然產生的。因為新樓房的建造有些特別,住慣了平房的呂玲父母舍不得丟掉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房子顯得擁擠。我的意思是將書櫃擺放在呂玲小房子剛進門的西牆邊再好不過,光線、距離都適合這個房間的總體布局。我的擺放書櫃意見首先是呂玲的媽反對,接下來是她爸也反對。他們都說放那裏不好,一進門書櫃像加厚了那堵牆,房子顯得狹窄。幾個人各抒己見地設計著也屬正常現象。後來,呂玲的媽征求我同年兵陳才的意見。陳才在我麵前說了和我一致的意見,是用正常人的觀點說的。呂玲的媽聽陳才一說就同意了, 並且說陳才說得很有道理很有眼光, 她也是那樣設計的。呂玲進門也說陳才的布置很有美感。雖然陳才的意見是我最先說的,可呂玲和她媽在我麵前是這樣說陳才的,並且呂玲的媽這樣說時眼睛很亮。她的眼睛不時在我肩上掃一下就看著陳才的肩,眼睛裏發出陳才肩上的少尉肩章一樣的亮光。
我看了看自己的上士肩章,退出了那屋。
我看到樓下有很多落葉,盡管那些落葉還不到蒼老得發黃的時候, 可都在秋風中飄到了即將冰凍的地上。 一陣秋風吹來,地上的樹葉像水一樣緩緩流動著,把流動的幹硬的聲響毫不留情地拋在了秋的氛圍裏。
呂玲打電話約我和陳才去郊遊的時候,已是純粹的暮秋了。呂玲在電話裏說讓我們換上便裝,說和我們當兵的在一起玩有絕對的安全感。
我沒換便裝,陳才說有事不去 ,我就穿著我的士兵軍裝去了。
我是在約定的地點一眼就認出那個家夥的。
“這是我的未婚夫仇然。”一見麵呂玲是這樣給我介紹的。
那個叫仇什麼然的就是那次在舞廳硬拉呂玲跳舞差點和我幹架的那個家夥。他照樣撐著那副麵皮偏著頭看著我並且拉住我的手握住說了句“你好”。
我靜靜地看著那個家夥比我長得好看些的麵皮,心裏後悔那晚沒給那上麵留個記號。
呂玲在一邊說她那時和仇然差點完了心裏很空虛。“現在,當然,他已是我的未婚夫了。”
呂玲這樣說的時候,很不自然地躲著我的目光。
我說:“我是來告訴你們的,我不去玩了。我想我該回去睡一覺。昨晚做了惡夢,一夜幾乎沒睡。”
我說得挺流暢。我是在輕輕握了一下仇然白淨的手後臨時想起這麼說的。
他們都很奇怪地看著我。
“你說睡覺?做了惡夢?”呂玲說。
“惡夢。沒有睡好。”我說,“所以我就沒換便裝。”我用手提了提軍裝的領子。
“其實……”呂玲說。
其實這個秋季和別的秋季沒什麼區別。
我又把自己很沉悶地關在房裏,像這個秋季剛開始那樣。隻是氣候已冷,不像初秋那時有暖暖的秋陽照進屋來。但這些都無關緊要。 現在悶在房裏沒有了初秋的悠閑, 心裏憋得厲害。
我無聊地去街上閑逛。我是被一聲和我名字的音調一樣的聲音叫住站下的,不然,我會目不斜視地一直往前走的。
“不認識了?”呂玲走過來說。
“怎麼會呢?”
“你的視力越發不行了。”呂玲看著我的眼睛說。
“視力?”我說。
“我就在離你不遠處,早就看到你了。”
“我的視力是不行了。”我說 。
“我的視力以前就不行了。”我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