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2 / 3)

呂玲說德性。

呂玲說:“聽說你的舞跳得不錯?”

“是嗎?” 我說, “你是第一個讚賞我有這方麵才能的人,我將終生難忘。”

“謝謝。”呂玲很高興,“那麼,我們去練練。”其實我一點都不會跳舞,就心裏不是滋味地坐在舞廳一角,一個人聽著全是愛得痛苦偏要愛的歌。燈光一閃一閃地耀眼。我看到扁的圓的燈光裏浮動著的小姐們不很自然地來到我身邊,一看我不是那塊料就又匆匆離去,一會又來又走,我就有些生氣。呂玲和別的男人連著跳了三曲。她大概記起是我買的門票和一大堆飲料,就停了一曲坐在我的旁邊,但她的眼睛一直盯著舞廳中央癡迷得有些病態的男女。

我是在心裏實在不是滋味的空寂裏把手按在那個家夥肩上的,那時舞廳的樂曲響得最有音調。那家夥比我長得高些,可我沒一絲膽怯。當他在一曲剛開始就徑直來邀我身邊的呂玲跳舞時我心裏就很不是滋味了。我看著他有一副比我長得對得起人的麵皮,就想著如果在他的臉上留個記號肯定會很傷觀眾目光的。我這樣想的時候就有試試的欲望。

那家夥用目光挑了我一下。我看到那家夥看我的目光裏盡是多餘和嘲諷。為了那目光,我得給他臉上留個記號,不然我又會很沉悶的。

我揮過去的拳頭是呂玲硬拉住的,不然那家夥臉上肯定會多些顏色。我在部隊練過沙袋的拳頭還沒碰過這麼好的麵皮。

舞廳裏的病態男女一下圍上一堆像一群蒼蠅找到了臭肉擠著疙瘩。我聽到了粗俗不堪和老土之類罵我的聲音,好像我比那個家夥硬拉著人家姑娘跳舞更不光彩。

我氣極了,但我心平氣和地說了一句:“基本國策實行遲了,不然你們都被爹娘尿到了馬桶裏。”

我反正穿著便服。

我是被呂玲硬拉出舞廳的。

呂玲哭了,很莫名地哭了。我想是不是我解了她的圍她很感激就哭了?可我從她的哭聲裏感覺不到感動的典型特征。但我想我也男性了一回,是在呂玲麵前。過後呂玲卻用一種我很不熟悉的口氣說了一句:“你真是。”

呂玲幾天後來找我的時候,我正無聊地看書。呂玲是和她的一個女同學一起來我的辦公室找我的。我先看了看呂玲的那個同學。她長得真叫人說不出口,可她卻穿著一條米黃色很迷人的裙子。我也說不上她的裙子在秋季為什麼迷人。大概剛好符合我當時的欣賞需要。我就多看了幾眼裙子沒看她的臉。

呂玲問我看啥書,這麼厚。

我遞過去。

呂玲看看書名說啥年代了還有人看這種書。

那是本十八世紀的世界名著。

我說是世界名著,不分年代都可以看的。

呂玲就隨手翻了翻書,找了一頁我看過的,說:“第258頁第二段寫的什麼?”

我說:“怎麼記得住?”

呂玲說:“‘怎麼記得住’還看什麼?”

呂玲很放肆地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隻是不太自然。

那女同學卻說:“看書是學習,不可能都記下。”

我看了看那女同學的臉。這次看她的時候沒有了先前太明晰的想法。

“還是少看點,”呂玲說,“你的視力不太好了。”

我很感動,呂玲關心我的視力,尤其是這樣的秋季,這樣的關心叫人覺得秋季美麗無比。又是長得很美的女性關心我,我感動得用暖暖的目光看著呂玲。

我也發覺呂玲的目光柔和光亮,柔和得像秋陽一樣。她的眸子很光亮很有節奏地閃了幾下,我的心也閃了幾下。

呂玲她們沒什麼事是過來看看。送走她們,管我的郎副股長不失時機地對我說了句:“要注意影響,你是兵。”我在心裏罵了句“去你媽的”。我隻感受到這個秋季有不同於一般時候的溫柔暖意。

我約呂玲郊遊,是在接近中秋的成熟季節裏。 其實那天不算是這個秋季最讓人爽心的好天氣。遠處的風從很遠的地方吹來,在邊塞的秋季裏盤旋著,在我們的臉上拂出柔柔醉人的感受來。

天空顯得高遠,淡淡的雲輕描淡寫著一幅關於秋的高深莫測的油畫。田野在秋風緩緩的催促下,盡情地呈現著成熟誘人的麵孔,我感受著田野特別親切的氣息。對我來說,這是一個特別誘惑人的季節。

當呂玲用閃光透亮的目光打量著秋季收獲的田野看出美好向往的時候,我完全沒有了去計較那天太陽不夠輝煌不適合這個季節的必要。我的目光順著秋的跑道看到熟悉的田野,感受到即將收獲的喜悅。在這份喜悅裏我想屬於我的秋季是多麼美妙。

一陣風很焦急地撲來,像手一樣緩緩地把呂玲的頭發托了起來,很均勻地撒開。她的頭發像一張黑色的網很稠密地在秋風裏搖搖又擺擺,她的頭發在我的目光裏每次都搖擺出不同的姿勢。在成熟的田野裏這張網完全罩住了我的心。這是一個奇異的思維,我可以透明地看到從我心裏放射出的火花折射出漂亮的弧線,灑落激動人心的光斑。在秋季祥和的氣氛裏,我有了新發現,也有了青春最期望得到的精神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