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度闡釋(1 / 2)

一位年輕的女作家,以頗快的語速講:素,可以理解為“樸素的底子”。張愛玲說:“唯美的缺點不在於它的美,而在於它的美沒有底子。”“我隻能從描寫現代人機智與裝飾中去襯出人生素樸的底子。”“以人生的安穩做底子來描寫人生的飛揚。沒有這底子,飛揚隻能是浮沫。許多強有力的作品隻能予人以興奮,不能予人以啟示,就是失敗在不知道把握這個底子。”這“素樸的底子”就是日常生活的痕跡,就是張愛玲文字中的獨特韻味。“勝素”就是崇尚這種“素樸的底子”,體現了一種生命哲學、人生的追求。

台下仍然有人舉手,但主持人卻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他可能覺得分析的深度夠了,便恭敬地走到李勝素女士麵前,說:“請您自己談談對名字的認識;是哪一位藝術大家給您起出這麼一個高深、儒雅的名字?”

隻見李女士站起身來,謙虛而嫻雅地給觀眾們鞠個躬,說:“感謝各位對我的高看。其實,我的名字沒有那麼多的講究。我是河北柏鄉人,在我們老家那裏,女孩小名都帶個‘小’字。我出生之後,奶奶抱起來看看,說:‘長得很素氣,就叫小素子吧!’我奶奶一個大字不識,她哪裏懂得那麼多學問!”

一番話,鬧得全場嘩然,接下來是熱烈的掌聲。而最感難堪的,倒是那幾位“考據家”和“名師”。

此癖非獨今日有,遙遙古步已先行。

陶淵明有一篇文章,叫《與子儼等疏》,子儼是他的長子,下麵還有四個弟弟。疏是一種文體,通常用於訓誡、告諭或者說明情況。錢鍾書先生引述這篇文章中的一句話:“然汝等雖不同生,當思四海皆兄弟之義”,說明由於被人過度穿鑿、隨意闡解,結果,不僅背離了原意,而且鬧出了笑話。這句話本意是說,他的幾個兒子雖然不是同時出生,但要團結友愛,因為“四海之內皆兄弟”,何況是同胞骨肉呢!不料,後世的學究們卻穿鑿附會,猜測陶淵明有妻有妾,或者說他的妻子死後又續娶了一房,或者說他有兩個孿生的兒子。這樣將無做有,節外生枝,豈不可笑!

從上述幾則事例中,引出了一個道理:凡事,應該順應自然,不宜穿鑿過度,無限吹求。在人們的心目中,過於簡單的事物,或者一看就懂的事,體現不出來高深的學問;因而習慣於把本來十分簡單的問題特意複雜化,於是,層層追索,步步深挖,最後竟然鬧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趣聞。

近日,看到刊載於《新華日報》的賈夢雨的一篇文章,其中談到了中小學考試中常見的“過度解讀”問題:

“過度解讀”往往意味著鑽牛角尖,一些考題拚命“臆想”文章背後的微言大義,到了挖地三尺乃至歇斯底裏的地步。比如說,一個考題中,作者寫自己“抓耳撓腮”,題目要求學生“寫出作者當時的五個心理活動”。還有一道考題開篇引述了一句詩:“花開的聲音”,要求學生指出其中“常識性錯誤在哪裏”。翻開現在的各類中小學語文試題,這樣的考題層出不窮。一位學生家長說,他上小學的孩子,經常拿這些考題向自己請教,讓自己很“無助”,很“無語”。其實,這些微言大義,往往帶有出題者自己的局限、偏見乃至錯誤,不但與作者無關,更與文本無關,尤其是一些文學性表達,完全變成“分數點”後,人文意境和審美意義已被忽略了。很顯然,“過度解讀”割裂了文章意蘊,傷害了文化審美;牽強附會的解讀,沒有把學生的思想和審美引向深入,反而讓學生陷入了機械化與枯燥化之中,文字與語言的美感消失了,在為難學生的同時,也讓語文教學走向了歧途。

一位年輕的女作家,以頗快的語速講:素,可以理解為“樸素的底子”。張愛玲說:“唯美的缺點不在於它的美,而在於它的美沒有底子。”“我隻能從描寫現代人機智與裝飾中去襯出人生素樸的底子。”“以人生的安穩做底子來描寫人生的飛揚。沒有這底子,飛揚隻能是浮沫。許多強有力的作品隻能予人以興奮,不能予人以啟示,就是失敗在不知道把握這個底子。”這“素樸的底子”就是日常生活的痕跡,就是張愛玲文字中的獨特韻味。“勝素”就是崇尚這種“素樸的底子”,體現了一種生命哲學、人生的追求。

台下仍然有人舉手,但主持人卻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他可能覺得分析的深度夠了,便恭敬地走到李勝素女士麵前,說:“請您自己談談對名字的認識;是哪一位藝術大家給您起出這麼一個高深、儒雅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