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蛋一聽,立即低下頭,眼淚簌簌的往下掉,我說黑狗蛋,你先別哭,告訴我怎麼回事?黑狗蛋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那樣,低著頭用很輕的聲音說,對不,糯米哥,銀元是我拿的。
什麼?我很震驚!一個孩子,怎麼會貪財?怎麼會!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啊,我一把抓住黑狗蛋瘦弱的肩膀使勁搖晃,大聲問他你要那東西幹嘛?你告訴我,你一個孩子要銀元幹嘛!那是被下了詛咒的,會要了你命的你知不知道!
黑狗蛋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像是受了很大委屈,像我哭訴:糯米哥,我知道錯了。隻是我不想媽媽那麼辛苦。媽媽說爸爸留下的錢要將來給我娶媳婦,不能動。現在媽媽每天都那麼辛苦,吃飯總是把豆腐和菜都夾給我,說我需要營養,媽媽自己隻吃土豆和窩窩頭…………
我怔住了。劉雙喜是工人,在村裏沒有分土地。陳寡婦一個女人又要帶黑狗蛋又要租別人的地種,還要每天打豬草喂豬。平日裏我們隻看到陳寡婦的凶悍,誰也不曾想過她心裏有多苦。
我問黑狗蛋你把銀元藏哪兒了?黑狗蛋說,糯米哥,我帶你去。
黑狗蛋前頭走,我後麵跟著,這就是傳說中的跟鬼了?不過此刻我心裏沒有絲毫恐懼。倒不是說我多麼強悍,兵兵之類的都可以順間秒殺何況一個黑狗蛋?而是我覺得黑狗蛋是如此善良,一個到死都不會去害人的人。
我們來到村東頭的一孔破窯洞裏麵,在一個倒塌的牆壁下麵,黑狗蛋掀開一堆柴禾,十幾隻肚子鼓鼓的雞堆在一起。
雞已經找到,明天告訴大民爺爺就可以了。
我對黑狗蛋說,我送你回去吧,最後再陪陪你媽媽。我知道像黑狗蛋這麼大的孩子夭折,多半是要扔到嬰靈塔的。之前嬰靈塔扔過那麼多,我都沒什麼感覺,但是現在想到黑狗蛋以後要離開村子離開親人自己一個人被扔在那裏,竟然是那麼的不忍和不舍。
我和黑狗蛋到了陳寡婦家,陳寡婦家的煤油燈還亮著。我們進了屋裏,隻見陳寡婦在收拾東西,把一摞很舊的男人衣服疊了又疊,伴隨著眼淚不斷滴落,又把黑狗蛋的幾件破衣服規整規整。最後在最箱底找出一個紅色的包裹,打開包裹,裏麵是一套紅色的裙裝,用金色的絲線繡著百鳥朝鳳,雖然煤油燈燈光很暗,但是這衣服在煤油燈下仍然光彩奪目。
陳寡婦換上這套漂亮的衣服,麵容也顯得更加清秀,不難看出陳寡婦年前的時候應該是頗具姿色,也難怪村裏那些光棍閑漢老打她主意。可惜啊,歲月是把殺豬刀,紫了葡萄軟了香蕉。
不知何時,陳寡婦身後竟然站了一個黑影,那個黑影似乎能看見我,衝我微微一笑,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邪惡感。之後黑影不斷的在陳寡婦耳朵後吹氣,陳寡婦麵無表情,木木的找了一截麻繩,向上一甩,麻繩繞過房梁垂了下來。
不好!陳寡婦要上吊!我一看身邊,黑狗蛋已經不知去向!
一個炸雷響起,我猛的警醒,發現自己還在姥姥家的被窩,往旁邊看,小舅仍然睡的酣。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外麵已經下起了大雨,而且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一個一個炸雷響在耳邊,讓人感覺這不是窯洞,而是防空洞,外麵正在進行著大規模的空襲。風卷著豆大的雨滴像一頭怪獸,在到處撲咬。無邊無際的黑夜蔓延開,我仿佛置身於一個黑色漩渦。一個閃電劃亮天空,把窗外也照的如同白晝。
這時,我看見窗戶外蹲著一個黑影!誰!我大喊一聲猛然坐起。小舅被我的喊聲驚醒,也看到了窗外的黑影,趕緊摸出枕頭下麵的手電打開照去,手電的光暈照在窗戶上,室內亮起,但是那個黑影卻不見了。
小舅顫巍巍的問我,糯米,你也看見了?別怕,可能是樹。
我想起夢裏的內容,忙對小舅說,快!去陳寡婦家,陳寡婦要上吊!
小舅一時摸不著頭腦,我又重複了一遍,小舅才反應過來我說的啥。小舅說不可能吧,你咋知道的?我說來不及解釋了,趕緊的,說著我就穿衣服。我就被我的不正常行為鬧的一頭霧水,但是想想陳寡婦的境況,也極有可能。不知道是半夜幾點,我和小舅起床穿好衣服,告訴了姥姥一聲,披著雨衣向外走去。
外麵的雨還是很大,炸雷一個接一個在我們頭頂響起,閃電像怪獸一樣撕咬著天空。但是我此刻顧不上害怕,一想到夢裏黑狗蛋遞上那顆舍不得吃的糖,我的眼睛就濕潤。
來到陳寡婦家外,小舅有些遲疑,說夜闖寡婦門,這罪過有點大。我說小舅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這些。一推門,發現院門竟然沒插。小舅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來到陳寡婦堂屋門外,一推,門開了,竟然也沒插!
但是屋內黑洞洞的,啥也看不見。
這時一個炸雷響起,跟著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堂屋內的一切。隻見陳寡婦麵色青紫雙目圓睜,烏青的舌頭從嘴裏伸出一尺多,七竅流血,身穿紅裙吊死在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