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健飛愣了片刻,捂著臉再次嚎啕大哭起來,他想出國、想出人投地,結果就這麼進了監獄,他完了,真完了,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裏充滿了懊惱和仇恨,都怪柳飛燕、王雪兒這兩個災星,把他的大好人生徹徹底底地毀了……
“鄭健飛,我看過你的學籍檔案,你在大學裏各方麵表現十分突出,從初中起就一直擔任學生會幹部,各門功課學習成績都很優秀,我很奇怪,你怎麼會幹出這麼傷天害理的事呢?”徐東都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鄭健飛隻哭不說話。
“太自信、太驕傲也會讓人誤入歧途啊……”徐東聯想到這一年來接手的幾起大學生犯罪案件,有兩起和鄭健飛殺人未遂案很相似,凶手都是平時被認為是品學兼優的學生,他們有共同的弱點,就是害怕別人損毀了他們輝煌的前程,於是采取非常手段“自我保護”,結果卻是害人害己。徐東揉了揉額角,暗暗地想:教育是一個社會問題,學校教育不應該重分輕德,社會教育也不應該重才輕德,如果一個人沒有良好的道德品質,那麼,即使他其他方麵再優秀也是不健全的……
“徐科長,這是醫院提供的柳飛燕病曆複製件。”這時,一個刑警進來把一摞文件放在徐東麵前說,“柳飛燕被送進中心醫院時高度昏迷,被緊急送往手術室進行了傷口縫合和輸血處理,可當醫生們做完手術出來找自稱是柳飛燕姐姐的人簽字時,她姐姐人卻不見了,醫生們隻好暫時先給柳飛燕安置好病房進行護理,第二天晚上柳飛燕的爸爸和姐姐趕到醫院才補交了手術費、補辦了住院手續。病曆上寫得很清楚,柳飛燕腹部的傷口並不大,傷及腹部一個動脈血管、再加上延誤就診,所以大量失血;除此之外,柳飛燕頭部還有腦挫裂傷,造成顱內出血。手術很成功,她於手術後第四天蘇醒,但她不知是因為失血過多、腦部缺氧導致部記憶中樞受損,還是因為腦組織損傷,她遺失了部分記憶,也就是選擇性失憶,你看,這裏有主治醫生和柳飛燕爸爸的簽字。”
柳飛燕的頭部怎麼會有腦挫裂傷?她竟然遺失了部分記憶!鄭健飛愕然地抬起了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徐東手裏的病曆。柳飛燕真的在中心醫院住過院?她根本就沒有死?那他天天提心吊膽、最後萬念俱灰地去殺王雪兒,豈不是錯得太離譜了?鄭健飛難以接受這一切,他寧可相信柳飛燕是個鬼,也不相信他愚不可及,那他那天晚上到底埋的是誰?天啊,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徐東仔細地翻閱柳飛燕的病曆,一些問題應刃而解,看來,柳飛燕並沒有說謊,也沒有心存仇恨而害人,那麼,那個送柳飛燕去醫院的“姐姐”是誰呢?是不是那個給彈簧刀開鋒的人、那個在樓頂陽台從背後推柳飛燕的人?
真相正一點點浮出水麵,徐東緊鎖了幾天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
“科長,柳飛燕的爸爸來了。”小李把人帶到了。
“嗯,柳先生你好,我們想了解一下柳飛燕假期到校排練受傷的事,你當時怎麼知道她在中心醫院?為什麼告訴她她身上的傷是去泰山回來時路上發生車禍造成的?”徐東急不可耐地問。
鄭健飛顧不得哭了,側著耳朵聽。
“她有個同學打電話告訴我的,但她沒有說柳飛燕是排練時受的傷,說是她們去網吧玩遇到壞人了,飛燕受了傷被送到威華市中心醫院,但她沒說她是誰,很倉促地掛斷了電話。我接完電話嚇壞了,趕緊帶著飛燕的姐姐連夜趕到威華市中心醫院,當時飛燕的手術已經做完了,正躺在床上打吊瓶。她醒來後一切看起來很正常,可當我板著臉問她為什麼去網吧玩的時候,她疑惑地問我她怎麼受的傷,我就知道她不對勁兒了,結果醫生給她做完檢查後告訴我她遺失了部分記憶,我很擔心,也不敢再責怪她了,她記得去年暑假去泰山的事,我就告訴她是去泰山回來發生了車禍,結果她問我從泰山給同學們帶的禮物和門票哪兒去了,我隻好打電話叫她媽媽隨便買了些小玩意兒,又把她去泰山的門票去複印店改了一下日期,這才對付過去了。”柳城很不安地問,“徐科長,有什麼問題嗎,飛燕這孩子比較活潑,是不是惹了什麼亂子了?”
“沒有,柳先生,你別亂想,飛燕她很優秀,我們隻是找你來了解一下相關的情況,我們要找的是那個給你打電話的女生。”徐東說,“不好意思,讓你大老遠地跑一趟,謝謝你的支持和合作。”
“應該的。”柳城如釋重負。
“柳飛燕的姐姐和她長得很像?”徐東問。
“是呀,都像她媽媽,差一歲,看起來像雙胞胎。”
怪不得鄭健飛說在醫院裏看到過行動自如的柳飛燕,原來,那是柳飛燕的姐姐。徐東啞然失笑,可當他看到一旁目光空洞的鄭健飛時,心裏沉甸甸的,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學生成了階下囚,這是最讓人痛心的事了……
黑暗的潮汐無聲地浸漫過來,濕了王雪兒的雙腳,帶來刺骨的冰寒,她想後退,可身體似乎被釘在那兒了,潮在漲,順著她的腿慢慢往上攀爬,她的腿腳轉眼變成了冰砣,完全失去了知覺,她無比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黑色的波浪漫上了她的胸口,她想呼救,可是她喘不上氣兒來,直到她整個兒被淹沒了,她都沒辦法挪動一步……
柳飛燕尖細地笑聲從世界盡頭傳來,緊接著,鄭健飛陰沉的獰笑聲也響了起來,這兩種聲音此起彼伏,把王雪兒窒息在黑色的漩渦中……
冷、從骨頭裏散發出來的冷意襲卷了王雪兒的全身,她焦灼、恐慌、疲憊、無奈,拚命想伸長手臂呼救,卻被綁住了似的無法動彈,唯一能動的,似乎隻有她的眼淚——她緊閉的眼裏滲出了兩行淚水,那是生命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