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停在了鄭健飛的身邊不動了。
鄭健飛嚇得大氣兒不敢喘,冷汗順著額角豆粒兒一樣地滾,他縮著脖子慢慢轉頭看去——隻見站在他旁邊的東西兩眼發藍光,紙一樣白的鬼臉上,腥紅的嘴還掛著一溜兒血漬,下麵看不清身形,那個頭像飄在半空,幽幽地望著他。
鄭健飛一下子嚇懵了。
“你該死了……”那東西說話嘴不動,吐氣兒似地飄出這幾個字來。
一股寒氣“刷”地一下子躥遍全身,鄭健飛隻覺得血管裏的血立刻冰結,他瞪大了恐懼的雙眼,盯著那無比邪惡的臉,全身所有的零件都罷工了,他甚至連呼救都不會了。
“死吧——都死吧……”那東西張開了爪子,慢慢逼近,它發光的眼睛照亮了小小的範圍,鄭健飛看到那東西的手指甲像一根根削尖的竹簽,硬堅尖利,聚攏成團……
“不——”求生的本能在最後時刻激活了鄭健飛癱軟的肢體,他從地上一躍而起,慘叫著往楓林外衝去,“救命啊!救命——”
回音陣陣,鄭健飛全力大叫著,可他似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發出來的聲音似乎是別人的,那恐怖的喊聲追著他不放,他怎麼跑都擺脫不了,他嚇得神智不清,慌不擇路。
靜寂的夜裏,鄭健飛高音貝的慘叫聲震驚了校園,值勤的教職工和刑警們聽到喊聲立刻聞聲趕來。
鄭健飛跌跌撞撞地往前衝,樹根、樹枝都活了似的,不停地絆他、撞他、抽拉他,他感覺自己被數不清的怪物圍攻著,就像那次在太平間裏一樣,鬼們把他當玩具一樣似的折騰,他再一次摔得抽筋,再也沒力氣爬起來了,他驚駭地轉頭看去,黑壓壓一片,他什麼也看不清,卻覺得那東西就在他後麵,像風一樣迅猛地追上來了……
“救命啊!”鄭健飛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隻有這高聲的叫喊能緩解他極度的恐慌,他聽到很多人的腳步聲從頭頂那邊傳來,他意識到,他再也逃不掉了,可那也比讓鬼吃了強。
手電筒淩亂的光束照過來,三個刑警和幾個教職工衝過來一下子摁住了鄭健飛,刑警們氣壞了,這個壞小子浪費了他們多少人力物力,全城都搜遍了也沒找著他,他竟然躲藏在楓樹林裏!鋥亮的手銬把鄭健飛的雙手銬住了,他卻頻頻回頭,還在發瘋地叫救命。
“還知道叫救命,你殺人的時候怎麼不知道人命珍貴?”有個刑警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恨恨地說。
“鬼、鬼、鬼啊——”鄭健飛還在失控地慘叫。
“鬼你個頭呀,你不搗鬼就燒著高香了。”刑警小李忍不住踢了他一腳,推著他往前走。可是鄭健飛這會兒徹底不會走了,腿硬得跟石條兒似的,小李拖都拖不動。
“什麼把你嚇成這樣了?你都敢拿刀殺人,還能怕什麼?”小李疑惑不解,轉頭往楓林深處看了看,那邊黑成一片,他用手電光晃了晃,沒發現什麼異常,就轉過頭衝其他兩名刑警說,“攙著他,帶回去,徐科長等著他呢。”
刑警們把鄭健飛帶回了刑警大隊,徐東連夜對鄭健飛進行了審訊。
還沒等徐東開口,鄭健飛就把頭埋在了雙手間,全身打戰地又哭又叫:“我交待,我交待,把我關起來吧,別讓它來找我……嗚嗚……”
接著,鄭健飛就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讓徐東沒有想到的是,這兩起看似簡單的案子果然互相關聯,它們背後藏著另一個凶手,這個凶手在柳飛燕、周麗穎等七人假期到校排練時,把作為道具的彈簧刀開了鋒,人為地製造了一起“意外事故”,而且,這個凶手試圖把柳飛燕和許欣欣同時推到樓下去,因為柳飛燕把腿別在圍欄上所以死裏逃生;不隻如此,許欣欣因過度恐懼而產生幻聽幻視、進一步患有精神分裂症,鄭健飛和王雪兒見死不救、轉移並“活埋”柳飛燕,直至後來鄭健飛持刀行凶,那個凶手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她是誰呢?她想殺了鄭健飛還是故意協助警方抓到他?
還有,鄭健飛確定他和王雪兒把昏迷的柳飛燕埋在了楓樹林裏,而且周麗穎也說在楓樹林裏拾到了柳飛燕一隻白色的高根鞋,這些都證明被埋的確實就是“柳飛燕”,那鄭健飛怎麼會在醫院裏看到好端端的柳飛燕?柳飛燕說把許欣欣推下去另有其人,是不是在說謊?她會不會心存報複,故意裝出要救許欣欣的樣子,拉了許欣欣一會兒後故意鬆手讓許欣欣掉下去?
這些問號一個接一個地湧進徐東的腦海,他想了想,叫來助手小李,問:“柳飛燕的爸爸聯係上了嗎?”
“聯係上了,下火車了,已經派人去接站了,馬上就帶到。”小李說。
“嗯,好。”徐東點了點頭,疲倦萬分地伸了個懶腰,看了看狼狽不堪的鄭健飛,長長地籲了一口氣說:“你吃點兒東西,稍微休息一下,等一會兒,柳飛燕的爸爸來了,聽聽他怎麼說的,柳飛燕受傷的時候,作為同學、學生會主席,你都有義務和責任去救助她,可你們幹了什麼?簡直沒人性!”
鄭健飛沮喪地垂著頭,神情變得呆呆的,一會兒,他囁嚅著幹巴巴的嘴唇問:“雪兒、王雪兒她、她怎麼樣了……”
“暫時脫離危險了,還在觀察中!”
“她、她沒死……”鄭健飛麵無表情地呢喃著。
“幸好她沒死,要不然,你就不隻被判刑了,你還得償命!”徐東氣得想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