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王雪兒驚駭得問。
鄭健飛倉皇地看看四周,像有很多人拿著火把走進了楓樹林,又像是無數冤魂野鬼在興風作浪,整個楓樹林忽明忽暗,對比之下,楓樹林外麵黑得牢不可破,被包圍的感覺無比強烈地襲擊了鄭健飛。
“快、雪兒,快跑!”鄭健飛拉起癱軟在一邊的王雪兒就跑。
慌亂中,王雪兒把手電筒掉在了地上卻渾然不知,兩個人不顧一切地往楓林外衝去。
忽忽的風聲、淋漓的雨聲,像很多鬼魂的腳步聲,緊追著她們不放,王雪兒嚇得四肢發麻,腳下一滑,一下子摔了個嘴啃泥,她的額頭不知撞在什麼東西上了,火燒火燎地疼。
“起來呀!快!”鄭健飛急了,抱起王雪兒沒命地往外跑。
跑、跑……吃奶的勁兒都用完了,鄭健飛終於跑出了楓樹林,跑到了後操場圍牆下,他放下王雪兒氣喘如牛,嗓子眼兒和胸口像著了火似的灼痛無比,他擦著臉個的汗水和雨水,驚惶惶地回頭看了一眼,楓樹林那兒又黑成一片,卻有一股灰白的煙霧嫋嫋地升騰著,在灰黑的天幕下詭異地飄忽過來,如同魔鬼伸長的臂膀。
鄭健飛大驚失色,拉起愣怔的王雪兒,用變了調兒的聲音急三火四地說:“雪兒,快,翻牆!”
翻牆?王雪兒嚇得魂不附體,哪還有勁兒翻牆?
鄭健飛咬著牙把王雪兒舉到了牆頭上,結果王雪兒使不上勁兒,往下一壓,兩個人一起滾進了泥水裏,弄得渾身汙泥,狼狽不堪。
鄭健飛暗暗地詛咒了一聲,轉頭看看,那抹煙霧飄得更近了,好像就在他們的頭頂了,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鄭健飛來不及細想,隻覺得世界末日降臨了,她們作孽了,柳飛燕的亡靈驅動了魔力找他們算帳了,鄭健飛頭大如鬥,看著癱在地上死人似的王雪兒,焦灼煩躁得不知怎麼辦才好,如果這股濃煙引來了人們的注意,很快會有人找到楓樹林那邊,弄不好,人們會發現她們的!
“雪兒,手電筒呢?”鄭健飛猛然想起這事來。
“啊?”王雪兒這麼發現自己兩手空空,“我也不知道丟哪兒去了。
“準是掉在那棵楓樹下麵了,還有那把鐵鍬!”鄭健飛猛地想起這茬兒,頓時惱恨地揪緊了自己的頭發,恨不得給自己兩刀,他壓住騰騰的火氣,蹲下來盡量放低聲音對地上的王雪兒說:“雪兒,你聽好,手電和鐵鍬丟在那兒太惹人注意了,我得回去處理它們,你在這兒等我,哪兒也不要去,我一會兒就回來。”說完,鄭健飛咬了咬牙,就往回跑。
“不、不!健飛,不要丟下我!”王雪兒愣了半天才回過神兒來,可鄭健飛已經跑遠了。
無邊的黑暗、無邊的冷雨把王雪兒困在了孤獨、淒苦的牢籠之中,她坐在爛泥地裏,抱緊了雙肩,驚惶地往後退,她不敢大聲哭,抽泣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子似乎不是她自己的了,僵硬得像段木頭,她用盡全身力氣挪了半天,也隻挪動了短短的一段距離,她又急又怕,無助地捂著臉哭起來。
“嘎——”
不知從哪裏傳來了一聲尖利的鳥叫聲,穿透層層雨霧子彈一樣擊中了王雪兒的心房,她驚惶地抬頭四顧,她什麼也看不清,隻看到迷蒙的大雨中,從楓樹林那兒升騰起來的濃煙滾滾地湧過來、湧過來,像柳飛燕怨恨的詛咒,浮蕩在她的上空縈縈不散。
“飛燕,對不起、對不起……”王雪兒喃喃著,目不轉睛地盯著天空的煙霧,如受死的囚徒般倉皇無助。
鄭健飛為什麼還不回來?他是不是丟下她自己逃命去了?
王雪兒不敢想,如果他把自己丟在這漆黑的雨夜裏,她會不會在黎明到來之前,死在這空曠可怕的操場上。
這個時候,王雪兒多麼希望有人來救救她、哪怕隻是陪她說說話也好。可是,在這樣的深夜裏,除了鬼魂,誰會出來遊蕩?王雪兒又努力往後退縮了一點兒,背後傳來堅硬的觸感,她終於靠在牆上了,她揪緊了胸口的衣服,伸長了脖子咽著口水,好不容易才緩過了氣兒來,此時此刻,她突然很後悔,將心比心,她真不該對柳飛燕見死不救,可是,一切,已經無法攙回……
“轟隆隆……”
響雷和閃電輪番登場,如天怨神怒,懲惡揚善,氣勢洶洶地討伐來了,王雪兒尖叫了一聲捂住了耳朵,卻猛地想起雷雨天靠在牆下很容易遭雷擊,趕緊又往前扭了扭身體,遠離了後麵的牆,可是,離了後麵的牆,她就覺得危機四伏,很多她看不見的東西從四麵八方包抄過來,要把她碎屍萬段。
“健飛、健飛,你在哪兒!”王雪兒終於忍無可忍地大叫起來,她受不了了,她要瘋掉了,這樣的煎熬和等待足以摧毀她的意誌,她不顧一切地喊起來,哪怕被人發現了、把她抓起來也比這樣飽受驚嚇好。
回答她的隻有細碎的雨聲,像無數野獸疾速行進的腳步聲,“嘩啦啦”、“悉離離”……她明明用足了勁兒喊出去的聲音,被雨聲吞噬得了無蹤影,真正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因為她的自私和邪惡,她被整個世界遺棄在人間荒漠裏了,任她無依無靠、自生自滅……
王雪兒絕望地癱倒在爛泥裏,任憑冰冷的大雨槍林彈雨一樣掃射她,她再也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了,害人害己,她從來都知道這個道理,為什麼當意外發生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損人利己?她真的“利己”了嗎?她的選擇到底是對還是錯?到現在,王雪兒還是迷茫的,她傻怔怔地看著密密麻麻的雨線,隻覺得自己變成了一片單薄的樹葉,在風雨中飄搖,被動而無奈,對未來充滿恐懼。
“雪兒、雪兒!你在哪兒?”
鄭健飛的聲音傳過來,如絕境裏的一縷曙光。
“健飛,我在這兒!”王雪兒喜極而泣,綿軟無力的身體似乎找回不少力氣。
“雪兒,你真勇敢,起來,我們不能呆在學校裏了,我們得翻牆出去,先找個地方避避雨休息一下。”鄭健飛說,“這次你要加油,我先上去,回頭拉你。”